“越哥儿,你被拴着脖子时候还真像条狗。”
木桌上,梦姐儿一边喝着肉汤一边调笑钟越道。
“我就是十小姐的狗啊。”
钟越一边低头吃菜,一边听着梦姐儿的言语回上两句。
等吃了个半饱,钟越放下竹筷,道。
“梦姐儿,下午我有事,来不成了,明日一早我再来。”
闻言梦姐儿皱起眉。
“你能有什么事?”
说罢觉得不妥,又笑道。
“越哥儿,要到了女侠一展身手的时候了,你怎么偏这个时候有事?”
钟越笑了笑,起身行礼。
出了鲁王宫,钟越一路直走,午时过了大半,五马大街上甚是繁华,两旁的各式摊子小贩以及街上的书生道士此时众多。
“书生?怎么这么多书生?”
钟越看着酒楼里进出的书生想着。
正午时候,酒楼门口站有四个小厮迎接客人,钟越离酒楼还有段距离时其中一人便迎了上去。
钟越并不常来酒楼,他每次都随着人一块来。
进了酒楼大门,最先看到的便是大厅中弹琵琶的女子。
大厅四面数十张桌椅此时坐了大半,有几桌皆是穿蓝衫戴儒巾的书生。
汪掌柜从二楼下来时,正看到了站在大厅中瞧女子弹琵琶的钟越。
他快走几步下了楼,朝钟越行礼道。
“钟公子,您来了,我带您去三楼。”
钟越回了个礼,道。
“不用带我了,你去把柳三儿带上来。”
见汪掌柜笑着应了声是,钟越便由小厮引着穿过大厅,上了三楼房间。
三楼房间长有十数步,宽有数步,左侧摆着从南方运来的珍贵硬木而制成的束腰八仙桌,其上雕有拐子龙和灵芝纹,桌子四面各布了一把黄花梨玫瑰椅。
右侧摆着一张透雕黄花梨屏风,两边各有一高一低两坛花草,屏风后有一四面齐琴桌,再后不及三步贴着墙摆了张十字簇云纹罗汉床,床头有一放脸盆的木架。
钟越走到左侧窗前,边想边朝小厮说道。
“鲜炖鲜、药膳肉、雪冬山鸡、鸡汁豆腐、鲜鹅粉汤。”
“一份香米粥,两盘香肉饼。”
“再来盘馒头,两份瓜果。”
“就这些,下去准备吧。”
小厮点头应是,关门下了楼。
柳三儿由汪友宝带着进来的时候,钟越正站在窗前用手托着脸瞧着什么。
汪友宝照例道了个好,然后自己退出去关上了门。
钟越走到桌前落下,瞧了瞧柳三儿,道。
“菜还没上来,你先去弹会儿琴吧。”
柳三儿应了声是,走到屏风后坐下抚琴,弹了一曲佩兰。
一曲弹完,钟越点头道。
“嗯,不错。”
“还擅长哪些曲子?”
“回钟公子,妾还会挟仙游,广寒秋,古琴吟,泛沧浪,风入林…”
柳三儿一连说了十余首曲子。
“可会唱?”
“回钟公子,妾没学过。”
钟越停了问话,房间静了下来。
柳三儿想了想,弹了首清夜吟。
“吱呀”
房门被小厮推开。
三个小厮走了进来,将菜盘上的饭菜摆在了桌上。
柳三儿透过屏风瞧了眼。
菜上好后小厮行礼退了下去,留在了一人站在门对面栏杆处。
出了鲁王宫已经半个时辰了,钟越之前也只让自己吃了个半饱,所以这时候倒也能吃得下。
钟越一边听着柳三儿抚琴,一边吃起桌上饭菜。
一盏茶不到,两首曲子的功夫,钟越放下了筷子,起身走到窗前。
他其实有点困了,但现在还不能睡。
“琴弹的很好,几岁学的?学了几年?”
“回钟公子,九岁时开始,已有十年了。”
柳三儿边弹边道。
“哪个院里出来的?”
“回钟公子,妾是家里爹娘送去婆婆那里教的。”
钟越回头看着柳三儿,问道。
“兖州人?”
“是,钟公子。”
钟越走过屏风,站着瞧了柳三儿一会儿。
柳三儿手指不停,朝钟越笑了笑。
钟越心中思量着。
自进门起,他就没指定柳三儿弹什么曲子,只由着柳三儿的心思弹。
而柳三儿一连弹的几首曲子在他听来都有些清冷,弹琴时候柳三儿神色也是默然。
钟越站在柳三儿一旁想了想。
柳三儿此时弹的曲子是墨子悲丝。
又弹了小半,柳三儿觉得有些奇怪,抬头一看,正和钟越眼神对上。
钟越笑了笑,蹲下身子,伸出了一只手。
柳三儿瞧着,停了弹琴,伸了手上去。
钟越拿着仔细摸了摸,然后放下手,站起道。
“过来吃些东西吧。”
柳三儿应了声,然后跟钟越走到桌前落座。
“你知道咱们是第几次见吗?”
“回钟公子,妾愚笨,记不得了。”
“哦…”
钟越似乎有些失落,他笑道。
“咱们是第五次见了,也不知你爱吃什么,我就叫了些自己爱吃的。”
钟越盛了一碗汤给她,道。
“也不知你爱不爱吃这些。”
看着递到面前的一碗汤,柳三儿又看了钟越一眼,接下碗道。
“回钟公子,妾也不知自己爱不爱吃。”
“哦?为什么这样说?”
钟越露出疑问的神色。
“婆婆从小教我便不让吃肉。”
柳三儿喝了口肉汤,回忆道。
“啊…”
钟越看着柳三儿,轻声道。
“很辛苦吧。”
“那个时候。”
柳三儿对了下钟越的目光,道。
“啊,是,钟公子。”
“…”
柳三儿没再听到钟越说话,她看了眼钟越,发现他正用瞧着她看,于是柳三儿继续道。
“…婆婆是皇城下来的,后来做了调教的营生。”
钟越点点头,继续看着她。
不同于和人上床,他觉得这种方式能让两人更亲近。
他之前都是这么做的。
虽然钟越清楚对她最后还是要到床上走一遭。
柳三儿见钟越点头,继续道。
“爹娘打听知道了婆婆,便把我送去了婆婆那。”
“婆婆每日安排菜谱,教我们认字读书。”
柳三儿夹起一块炖肉,看着上面的油光。
“菜谱大多是青菜瓜果,那时常常饿着肚子。”
“但习惯之后就好了…”
把炖肉放进嘴里,柳三儿细嚼几口后咽下。
“现在吃什么都挺好的。”
“所以妾才不知道爱不爱吃。”
“她确实没什么心气了。”
钟越听完,瞧着柳三儿神色,终于在接触中确认了自己的看法。
“这种女子是世上最常见的。”
“这应该就是几年后的良姐儿了,没什么心思,依着他人过活。”
“嗯…”
钟越站起,走到窗前沉思起来。
“要想让她起心思…”
“先进了她的心,再让她感觉出自己的重要,这样才能让她的心思动起来。”
“巴掌可以用…”
“可能不适应…”
“嗯…她得慢慢来。”
种种念头出现在钟越脑中。
过了小会儿,钟越收起思绪,走过屏风,坐到床榻上看着柳三儿的后背。
她穿的一件素白色的长裙,头发梳成坠马髻样式落在背上。
钟越就这么看着的时候,柳三儿起身行礼道。
“钟公子,妾吃好了。”
钟越点头道。
“好,我也有些困了,你过来弹会琴吧。”
柳三儿应了声,走到琴桌坐下,继续弹了起来。
钟越躺在了罗汉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弹了两曲,柳三儿回头看了看。
又是两曲后,柳三儿停了弹琴,
钟越醒的时候,柳三儿正坐着愣神。
“什么时辰了?”
柳三儿听到问话,起身回道。
“回钟公子,已是酉时了。”
钟越伸了伸身子,下了床拿脸帕湿水擦了擦脸。
柳三儿见状走上前来。
“钟公子,我来服侍您吧。”
钟越摇摇头。
“不用,我冰下脸就好。”
放了脸帕,钟越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朝门对面等待使唤的小厮道。
“叫人收拾了桌子,上几盘糕点瓜果。”
小厮应了声,小跑着下楼去了。
钟越回房间躺到罗汉床上,道。
“帮我锤锤背。”
柳三儿应是,坐到床边给钟越捶起了背。
钟越枕着胳膊,他刚醒,便随意问道。
“你大名唤作什么?”
“回钟公子,妾大名唤作白兰。”
“白兰,柳白兰。”
钟越吟了句诗,问道。
“玉兰高洁树皆空,白露悠悠雨未松。”
“你爹娘喜欢玉兰花?”
“是,钟公子。”
柳三儿笑了下,接着道。
“我爹早年有病,常服玉兰花做成的药。”
“嗯,倒也配得上你的性情,是个好名字。”
钟越点头,又问道。
“那为什么不呼大名,现在反而唤作柳三儿?”
柳三儿道。
“妾是小民,唤作什么都行的。”
钟越嗯了声。
房门被推开,小厮们收拾了桌子,上了糕点和茶水。
钟越从床上下来,道。
“好了,来一起吃些糕点。”
两人落座,钟越吃了口糕点,道。
“我平日要喝药汤才能睡着。”
“今日有你弹琴,倒还不错。”
“明日晚些我再来。”
“是,钟公子。”
柳三儿道。
再吃了两块,钟越起身走到房门口,开门后朝身后跟着的柳三儿笑了笑。
“嗯?”
柳三儿疑问。
“怎么了钟公子?”
钟越上前亲了下柳三儿的脸。
“以后我就叫你白兰吧。”
“啊,好,钟公子。”
钟越让柳白兰留在房间,自己下了楼。
酉时正是用晚饭时候,大厅坐满了人,二楼大多房间门口也都站着小厮。
大厅中央有一台子,白日上面是女子弹琴唱词,晚了便成了女子在上婆娑起舞。
钟越到了大厅柜台处,朝汪友宝道。
“琴弹的不错,明日我再来。”
汪友宝拱手应是。
出了酒楼大门,因是冬季,天已经发黑了。
打开门,进了屋,钟越照例换了袍子斗篷。
“汪友宝应该是先让马车把柳白兰送回来,然后等酒楼休息了他再赶来。”
钟越走到拐角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他朝亮着光的院子看了看。
转身去买了些吃的,钟越这才搬了梯子上了屋顶。
“还好院子里没有养狗。”
趴在屋顶的钟越吃着肉饼心道。
院里柳白兰洗澡的的房间正亮着光,钟越也瞧见那侍女端着水盆走了进去。
“要不要再近些呢?”
钟越看着正屋烛火想道。
“娘子,那钟公子是谁啊?”
把浴桶的水加满后,侍女服侍着柳白兰褪下长裙时问道。
柳白兰摇摇头,跨进了浴桶。
“我只知道他是六公子的好友,给宫里做事的。”
侍女往浴桶里加了些檀香,然后拿起肥皂专心给柳白兰清洗着身子。
柳白兰看着浴桶里的茅香叶,伸出手指在它周围搅起水来。
擦完了身子,侍女有些发热,坐在一旁木凳上休息。
“娘子,钟公子是个怎样的人呢?”
柳白兰想了想。
“啪!”
“好一个娼妇!”
目呲欲裂的汪友宝骂道。
“说!怎么勾搭上这个给宫里当狗的小子的!”
汪友宝又甩了柳白兰一巴掌,力度比以前要轻。
“快说!怎么勾搭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