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四章 斜杉柏风雨如啸(2 / 2)关于复仇路上的绊脚石首页

祝卿好透过那掀起的一角看着外面,来时她们走的似乎是开阳门,返程却是路过常清坊,整整一圈,她想起在相府门口,当时崔妙宜略显躲闪的眼神,一幕幕如同水面荡漾的一圈圈涟漪,她眸中散开的浓墨在下一刻又凝结起来。

她朝着姜杏点点头。

“御者,烦请先去仙居客栈。”语毕,车帘随着马车夫的应声随之放下。

幸而姜杏提及,否则她未必多疑。祝卿好此刻已然看不进医书内容,她手中的书已然失了方向,心里则暗暗盘算接下来的行径,又瞥了一眼姜杏,眉头微蹙,哼哧一口气。

虽然她明白相宏宇的好心,可她并不想让他也卷进其中,尽可能避免冲突才是。

一刻钟后,马车稳稳停靠在仙居客栈。

祝卿好让姜杏拎着医药箱就走,让马车夫一时无措。

“回去复命吧,我们稍后自行回去,不必护送了。”得了肯定,马车夫也不多推辞。

面对姜杏的疑惑,祝卿好也只是淡然地说了一句“过后还要行医。”便糊弄了过去。

她上来二楼,无意选的靠窗的位置,不经意一瞥,便发觉此位置极具观察力,竟能直接看见学堂前的那颗大槐树,并且是能够注意到自己原先摆摊的位置。

这一次,她由衷地觉得这仙居客栈占尽了地利——四通八达的街头首店,天时更是此处位于不远的丹凤门,凭着多年老字号,一直传承至此。

“小姐,我都点好了。”姜杏正端着一壶酒,兴冲冲地跑来,通体琉璃双头龙盏,可不是小玩意,这让祝卿好不禁微微眯眼。

“这是公子在老板这的私藏,今日天气甚好,拿来饮酒最是合适。”那抹梨涡再次浮现。

等饭菜上齐,姜杏手中的筷子跃跃欲试,但是面前的祝卿好丝毫不为所动,她悻悻然放下筷子,率先捂着肚子,她顺着祝卿好的视线向外望去,心里有点想少爷了。

“吃吧。”祝卿好拿起筷子随意拣起放在碗里,然后示意姜杏,自己却始终未曾进食。

反观姜杏倒是食的欢愉,三两口的饱腹感让她终于有精神去关心对方。然是见她第一筷的肉在碗里渐渐发凉,她一时间有些无措,她不懂窗外究竟有什么,也不知道少爷为何如此关心眼前人,但她只知道一件事——少爷的吩咐她必须恪尽职守。

等祝卿好回过神来,碗里堆砌了满满一碗的菜,看着对面邀宠的姜杏,她也只是无奈一笑,悉数吃完,最后空碗展示给她看的时候。

她彷佛一下子回到了从前,小时候不爱吃饭,家里人想法设法的投喂,也是无能为力。最后因为什么,她忘了,只记得她将空碗兴致冲冲地展示给母亲的那一刻,母亲眼角的笑意让她豁然开朗。所有的宠溺再次袭来,只是后来她时常忘记吃饭,导致有段时间脾胃虚的厉害。

祝卿好有些累了,喝下那陈年佳酿,也觉得索然无味。

眼看天边云层密集,光线被一层一层掩盖,祝卿好吩咐姜杏收拾好东西结账走人。

来到学堂前,赶巧碰上孩子们下学,然是这次,他们不再起哄,蹴鞠的魅力远比看不懂听不懂的东西强太多。他们簇拥着,欢笑着,奔跑着,一晃一晃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咳咳。”然是上次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此刻坐了下来。

祝卿好照常理开始搭脉,这脉象并无不妥,她抬眼望向老者,刚想开口,没想到他先行说了起来:“医者仁心,老朽可还有救?”

她有些不明所以,并没有立即反驳,再次诊脉,答案也是一样的。她狐疑地望着他,上下打量这位白发青衫,眉眼如炬,手上筋脉凸显,于同龄人中当属翘首,实在说不到救或不救。

“您放心,身体并无大碍,适当休息即刻。”她想收回脉枕,又被老者一声叹息所打断,她并不认为是来找茬的,但其中深意何为,她猜不透。

老者摸了摸胡须,学堂里慢慢悠悠走出来一个小孩儿,他人不大,手劲倒是不小,手里牵着一只鸡,白凤乌鸡通体玄白,头冠红色鸡冠,大摇大摆地走着,带着后面的小孩儿狐假虎威。

眼见先生在一侧,小孩儿恭恭敬敬地过来躬身,俨然不像刚刚那般神气。

老者继续转向祝卿好那侧,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收回了手,朝她点点头,“那便听神医所言。”

起身欲走之际,杵在原地抬头望去,没由来的说了一句“要变天了”。

此刻正阳西斜,不似晌午那般炽热,光线却异常强烈,并非变天之象。然是眼前人行为举止过于反常,初次见面时也给祝卿好留下与众不同的印象。

“小五,这是作甚?”老者又偏身指了指不远处的白凤乌鸡,微微垂首,和蔼可亲道。

“先生,这是我家小六,它说它想同我一起,我便带它来了。”孩子的天真像是那根长线,牢牢的拴住了人心,他们怎么都不会理解。

“可为师记得,汝家今日要烧鸡祭祀的。”老者佝偻的背顺势俯下,摸了摸他的头,

“是啊,吾家还有其他的,唯有小六,我不想它——”

“呵呵,可是忘了课上所讲?”他面色沉下,那小孩儿却是没注意,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白凤乌鸡,随后摇了摇头。

“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先生,我记得。”

此言一出,可让祝卿好和姜杏都砰然一阵,这是五岁孩童口中所说的话,学堂的教学未免过于深度。

然是老者已经牵着小孩儿远走,他们不便追上。

只是这句话,久久地环顾在祝卿好耳边,她联想起刚刚那举动,觉得那位老人实在是可疑。

即便是姜杏提出“现在小孩儿学的可真深奥。”她也没有反驳,随意的敷衍了几句。坐等下一位患者到来,她写下一纸药方让姜杏去另一条街的药房买来。

姜杏的离去,让那位姗姗来迟的第三位求医者登场。

那位妇人帕子掩面,眼眸流转,耳边的银饰在她扭捏之下摇曳作响。

面纱之下,祝卿好的神情为之一转。

正如那位老者所言,这天象确实要变了。

属于秋日的肃杀之风正在一点点拔地而起,一旁的老槐树见状也是抖动着自己那老胳膊老腿,似舒展又似蜷缩,四周汇聚的乌云正从南边一点点笼罩着中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