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下沉,拉起一幕绚烂的云雾,暗流涌动着的灰沉沉的气压,在阵阵狂风后,转瞬云涌成一层层浪蝶,一浪一浪递进,在云层尽头的西边,陡然冒出些许光亮,将另一边遮掩的空旷赋予新的光辉,耀眼到盖住了之前令人惶惶不安的云涌。
霎时间,界限分明地隔离出光与暗。
不等另一半的天际昏暗开来,那半充斥着光芒的天边正一步一步以不可比拟的光辉重新照耀整座天地。试图遮隐的云层正从四面八方袭来,却在奔赴的途中被其团团包围。绚烂的光辉在此刻,重新铺满大地,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随着霞光一点点被收敛,夜幕才算真正登场。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相府--
对于晚间相宏彰的好意,祝卿好对此人的看法依旧偏中立,他的态度很奇怪,总是要以一种“局外人”的身份来窥视所有人的动向。
于是,晚间他们三人共同坐在园子里,却是无话可说。
专注于思考的两人自然也就没注意到相宏宇百无聊赖的神情,甚至略带恶搞的动作。他一想到裴兆勋等人离开后,祝卿好对于那人的怀疑,有点担忧明日去往薛府会否发生意外。
没等他开口先问,祝卿好猛地站起来,吸引了两人注意后,两只手在空气里尴尬的挥摆。
像是想到什么,“明日问诊,我得去查查书籍。”然后离开。
相宏宇自然是对此毫无信任可言,不过他还是顺着她的思维,然后洋洋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接着步伐往外走的时候。还是被相宏彰识破了,但他什么也没说。也正因如此,相宏宇看着祝卿好远去的身影,自嘲地笑出了声,回头看向相宏彰的眼神都覆上了一层慵懒。
“你怎么看?”
“什么?”相宏彰自然是装作不懂,还有点无辜,双肩隆起,两手一摊,遭来相宏宇一记白眼。
相宏彰不紧不慢地喝水,但还是认真地回答:“黄雀在后。”
听此一言,相宏宇接过茶浅茗一杯。
“你就这么想帮她?”相宏彰不解,据他所知,祝家当时陷入水深火热,但相家是完全中立,甚至与祝家不对付的薛家至少也做了表面功夫。
“你不是说,你有个要好的旧友吗?”相宏宇看向他带着意味不明的语气,随后略带肯定的点头,“我跟她,就是你们那种关系。”
仅仅是这样,便为其尽心尽力,倒显得过分多余了。
相宏彰第二次看见他这样的神情,他仰望天空的样子不同于平时的吊儿郎当,彷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而就这一刻,他深深意识到,他们两个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不惧分离。
“兄长,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的初试吧。”
“怎么连你也不信!”一下子原形毕露,对上相宏彰的不屑的眼神,心虚地坐下,“哎呀,这不是还有你嘛。”
相宏彰突然需要收回刚刚认同的想法。
对于相宏宇的课业,他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教了但奈何相宏宇就是学不进去。他原本是想帮其恶补一下,至少保证能过初试。上次父亲来书房同自己商量这事,一番对策之后,两人都已经看开了。
然后冷不丁的来一句,“她医术可信吗?”
“当然了。”还没意识到这话的突兀,相宏宇脱口而出对其绝对的信任感。
“嗯,让她翻翻医术,看看能不能给你治好。”语毕,已然起身走远。
独留相宏宇一人在原地急着跺脚,不过,这也是第一次,相宏宇第一次看见相宏彰来了都城后发自内心的笑。
或许,在初见时,他就能感觉到,相宏彰自己背负了太多。不仅仅是当年预言之祸,还有背井离乡多年的亲友离散。
除了他提及到的旧友,他一路上都很少说过儿时经历,也没有诉说他的不易。可是心有灵犀在两人相遇的那一刻,所有感官都变得尤为清晰。
相宏宇再次仰头,却发现今晚的夜好短暂,短暂到月亮已经正居中央,短暂到桂花已有倾落之象,短暂到秋日来袭而冬感更甚。
次日清晨,相宏宇早早地起来,令相仲谦都有些意外,看着他的时长都比往日更久些,还以为是真的开窍了,下一秒得知真相,悬着心还是死了。
“今日难得见你早起。”相仲谦放下碗筷,打从心里高兴,“可是要出发去城郊?”
“额,不是。”相宏宇对此的底气都少了三分,跟着音量也少了三分。
“听闻薛公子学成归来,兄长打算带我去取取经。”相宏彰不像是来解围反而是挖苦的。
话都到这份上了,今日行程也是“如实”上报了,只不过,相仲谦可不信这套。看在相宏彰行事稳重的份上,姑且放他们俩一马。
这顿饭,一向行事乖张的相宏宇那可谓是斯斯文文,大气不敢出。
祝卿好也是一早就起来了,等相宏宇他们两人来到她的居所,她还在收拾东西。
看到那一排粗长的银针,相宏宇倒吸一口凉气,他就算过不了初试,也绝对不会让祝卿好对自己用这法子。随即对自己的这个想法予以否认,他怎么可能过不了初试呢,可笑!
所谓“心有灵犀”,莫过于此刻相宏彰几乎完全猜中了相宏宇的心思。
“看来神医已然有把握了。”相宏彰看此情形,对祝卿好的手段也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自然是没有。”
一句赤裸裸的否认直接将两人定格在原地,他们齐刷刷看向她,似乎不确定自己刚刚听到的是一句否定句。
下一秒,祝卿好很认真地向他们点点头,随后再摇摇头。
“啊,那我们还要去薛府?”相宏宇自然头一个不敢信,甚至不理解。
“这怎么了,只说试试,又不是完全有把握。”祝卿好反而无所谓,并且理直气壮。
“可是——”
还想继续反驳些什么,又被祝卿好一句话噎住,“我有说我能治好嘛?”
“额,那,好像,是没有。”最后相宏宇也放弃抵抗。
“那不就完了。”
“但,这也。”试图最后垂死挣扎一下,反观相宏彰一脸淡定,他只能默认自己太小题大做了。
“都说了,看戏看戏,不看怎么成戏啊?”看他这么纠结,她也只能这么宽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