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兆勋,裴将军。”
语毕,刚刚还一副正经模样的相宏宇瞬间被打回原形,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结果就是裴兆勋。
他几乎是在心里把白眼翻了个遍,腹议这小子长本事了,还挺会摆架子,自然也没放过让他受罪的相宏彰。
待到未时五刻,裴兆勋已然来了。
只不过,堂中气氛不是很好,不像此刻正好的天。
裴兆勋本来也只是临时给的拜帖,而且前来拜访的原因也非常不讨喜。更因为之前的嫌隙,相宏宇对他的意见很大。
不过,在看到相宏宇精心打扮后,他心里百感交集。
“拜见小侯爷。”揖礼行毕。
相宏宇也只是随声应和,视线四处飘零,略显焦躁。
这也让裴兆勋不知该如何开口,此刻他想起被他击晕的祝卿好,想起她那时说的话——他的确是交代不起。倘若真是故人,那么,她对于相小侯爷来说,就不仅仅是大夫那么简单了。其中渊源……他闭眼陈思。
待他终于决定开口的时候,相宏宇也抬头与其对上视线。裴兆勋有一刻似乎是发现他的不同,却没有多多留意,转而开口告之他来此的目的。
提及“神医”二字的时候,裴兆勋注意对面的人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心里还长舒了一口气,只是没想到下面说的,不知道是哪句。只见对面的人“砰”的一声站了起来,然后一把捏住裴兆勋的肩颈。而裴兆勋也能充分感觉到他的怒气,但他没有还手,始终保持沉默。
“她人呢!”相宏宇怎么能容忍眼前人再一次伤害她,他必须立刻将她带回来,带在自己身边。
看着一言不发的裴兆勋,相宏宇轻蔑一笑,他也一样讨厌,讨厌这人的为人作风,他自始至终都不明白,他的忠诚究竟是什么样子。也很显然,他们并不是一路人,从前也只是擦肩而过,仅此而已罢了!
姜杏被推入“战场”,一下子中和了气氛,相宏宇也稍作冷静,他闭上眼,试图清醒自己的思绪。
“少爷,先,先喝杯茶。”但她也很快冷静下来,二少爷真的太为难人了,她这几年可没见少爷动过这么大怒气,于是,她并不同情那位被称作“裴将军”的人。因为,少爷是这天下最好的人,他讨厌的人一定很讨厌。
所以,她给裴兆勋递茶之后,很是冷漠的行礼离开。甚至在心里嘀咕,我也讨厌你。
“相小侯爷,一切都是为了,陛下。”
裴兆勋不说这话还好,提及陛下,便只会让他更恼火。
这一霎那,他们想到的是什么呢,是五年前,帝戊下密令让祝小将军有去无回;是五年前,帝戊下圣旨让祝将军府明升暗降。是五年前,裴兆勋因祸得福至此步步高升;是五年前,祝家上下无一生还至此日暮途穷。是曾经,志同道合,而如今,政治对立;是曾经,把酒言欢,而如今,恶语相向;是曾经,患难与共,而如今,反目成仇。
相宏宇没有与之多纠缠,他收敛戾气,转身准备送客。
“相小侯爷,你,您可知,她就是那晚的刺客?”
裴兆勋其实已经确认她不是,可还是多嘴问了这一句,他想确认的又或许是他们之间的关系。
其实,相宏宇所说的答案并没有实际考据,对于裴兆勋来说,也是毫无意义,因为无论是或与否,他们也都回不到从前了。
临走之际,裴兆勋还是留下一句,“她无事,待我调查之后,她若清白自会安全。”
这一走,他又回到了一个人。
他始终,与他们都不是一路人。
裴兆勋,他,本就是一个人,一个人来到都城,一个人在都城讨活,一个人在为之奋斗,一个人孤军奋战,一个人背离世俗,一个人默默承受一切……
确信裴兆勋的离开,姜杏朝着屏风后的相宏彰点点头,他走向相宏宇。并没有与之争辩为何如此沉不住气,却也没有询问是否要去救那人。
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再一次望向天边,他总是喜欢以天象决定选择。
而此时,天边云层三三俩俩的分离,他只觉得不宜冲动行事。即便天呈良意,却不是万全之象。
热闹还没完,裴兆勋回府之后,便听小厮说午时前北门守门人领了一位小姐来此,主人不在,等他来回禀访客者,他们却不见了。另外一名小厮说,听他们讲,是去了薛府。这可让他想不到,守门人先行来此,会不会是跟通缉令有关。那又为何去了薛府,究竟是什么人……
没等他想出名堂,不远处的朱律正快步奔来。
气喘吁吁地想说个所以然来,“裴,裴兄,你,你知不知道——”
“别急,缓缓。”说着,覆上朱律后背,为其平息。
“不是,这事要紧,你知不知道,祝,祝家……”
“朱家?”他略显无奈,完全可以喘口气再说的事,至于这么着急,“你家吗,出什么事了?”
又急又喘的朱律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挫败感,但好在这一次,终于能一口气顺溜出来了,“祝家,祝家大小姐回来了!”
看着没反应的裴兆勋,他还以为自己没说清楚,又复述了一遍,“祝卿好,祝家大小姐回来了。”他终于能歇会儿了。
朱律没等到心仪的反应,略带点失望,却不曾想,此刻愣在原地的裴兆勋脑海里思绪万千——他本以为“神医”是祝卿好,但是“祝卿好”回来了。明明,她是那么的神似,明明,她,她好像也只是神似。
仅凭这一点,却是不足以证明什么,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在碰到这类事的时候,他总是惯性的遗忘一些重要的。
然而,这一次换朱律没反应过来,他刚想再说几句,便瞧着刚刚还呆愣的人突然就精神地跑走了。他都还没说那人在哪,不过,裴兆勋也猜得到。
等云层彻底分离,这样好的阳光在秋色的洗礼中,忽然覆上一抹凉意。
而这座囚笼里的鸟儿,究竟是自愿被囚,还是渴望逃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