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7章(上)(1 / 2)煦仁纪要首页

“(煦仁二年)二月己丑,西凉以骑犯驻马桥,歼之。诏遣黎章营兵出屯月牙山北界,勿贪功冒入。”

——《景史·宣宗一》

煦仁二年二月,庆熙都城。

省试如期而至。或许是过分紧绷,周澍考完三场之后推了他所能推的所有邀约,径直回了会馆酣然入梦,到第二天傍晚才醒过来。在这短暂的间隙里,他才有空关注一些诗赋文章之外的东西:比如之前那块玉佩的小道消息;比如同届考生的家庭长短;再比如,消息传的越来越离谱,人人有自危之感的西北突发战事。

按照常理而言,冬季刚过,西凉人乏马瘦,向来不敢轻举妄动。但此次犯边,不仅有备而来,而且放弃了去年双方胶着的庄家庙,径直往驻马桥去。所幸这次阵仗并不大,精锐被景朝军队就地歼灭后,其余退回边界线以北。西凉官方声称这是一支军中自发组织队伍,属督查不力,主动划清界限,主将卫明远同宣宗檄信来往几回后,决意固守边防,不进一步追击。

这等大事凭是谁都难免感兴趣,被市井小民和说书先生几番添油加醋,细节愈发荒诞,版本层出不穷。乐观派认为西凉此等示弱前所未有,战况必然比已知惨烈,卫将军此举大大挫败了西凉军的主力;保守派则坚信这是一场阴谋,目的在于引诱我朝妄进,同时强迫抽调驻守庄家庙的军力;甚至还有宣宗要把侄女送去和亲此等错愕的无中生有之言。庆熙距西北战线甚远,但一旦打仗打起来,任是哪个都别想好受。消息一传来,本是国家大事的省试也沦落为饭后闲话的内容,反倒减轻了周澍心头长久以来的压力。

无论坊间传闻如何,周澍清楚这件事朝廷的重视程度——他近来鲜少去拜访文晏,并非他不愿,只是当朝左相忽的忙碌起来,倥偬劳形,连着三四宿都在宫室里过夜,偶尔回到丞相府也是闭门不出。就这样挨着,挨到放榜那日,寅时从梦里惊醒过来,外面却不是万籁俱寂,而是人声鼎沸,仿佛重返腊月——礼部的人早就开始张贴写榜,找名字的、看热闹的、见人攒在一起不知发生什么也要挤上去的,层层叠叠,围了个水泄不通。周澍不顾云竹的劝阻,草草披了一件外衣就踩着星月出门去。可惜来得太晚,他自己又拉不下面子吵嚷推搡,只能在后面听好心的前排大嗓门一个个报。

“第四十五——庆熙人氏纪珏——”

报到名字自然是一阵轰动,夹杂着贺喜声和不满名次的唉声叹气,但很快又被下一阵掀起的浪潮湮没。

“第二十九——伊州人氏张华敏——”

……

报到前五的时候,那几位写榜的突然收手,抖了抖衣服上落的纸屑墨点,朝人群道:“各位先回去罢。皇上有旨,这前五的老爷是要咱们亲自送名次去的,以示天家同贺。也就是说,这榜今日晚上才会继续更。”人群不为所动,谁都不愿自己亏了见证的机会,直到领头的一个出来说但凡留在此地的都算聚众闹事,要押几个带头的去官府拷问这才罢休。周澍两脚扎根似的站在那儿,看周围的粗布平头百姓像鱼一样往外涌出,好一会才缓过神来,依旧神情恍惚。

他必须赌自己是前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