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中物议如沸,朝堂上也不遑多让。齐王宫内,大臣们吵作一团,齐王焦头烂额,两派人明争暗斗、指桑骂槐,都使出了看家本领,大殿上许久没有这么热闹。
相国大人昨日刚回临淄,已经和周存吵过一回,也没吵出个结果来,今日战况更为激烈,连朝中几个有名的和事佬都没能叫停。
“我都说了,你不能对秦使下手,要是秦国怪罪起来,你能承担起这个责任吗?”
“大齐律法里明明白白写着杀人者偿命,怎么我齐人杀人要偿命,秦国人杀我国人,就能不予追究啦?相国到底是向着大齐还是秦国啊?”
“我当然是为了大齐,秦国虎狼之师,他们真的打过来不还是百姓遭殃吗?我看你才是想让大齐生灵涂炭呐!”
“秦王贪婪残暴,连年征战,赵国和韩国的土地被攻占了多少?相国难道觉得秦王日后不会对大齐下手吗?与其到时候措手不及,不如先发制人,联合其他五国抗秦……”
“周大人,你这可是偏题了,咱们今天讨论的是秦使的事,怎么就说到这么远了?再说秦国千里之遥,哪里就像你说的好像近在眼前一样?”
“哼,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就是秦使杀了公孙启,相国难道还要包庇吗?”
齐王坐在中央的王座上,看着他们吵个不停,不免心烦意乱,他揉了揉额头,摆摆手:“别吵啦,别吵啦——”
突然内官来报:“启禀大王,秦国使臣求见。”
两派人俱是一惊,周存眯起了眼睛,这些秦使真是太过猖狂,居然自己送上门来,真当齐国无人吗?
齐王也愣了一下,连忙吩咐下去:“快,快请上来!”
赵政步伐从容,神色冷静,踏着台阶走来,子方小心地跟在他身后,尽量让自己不被注意。在一帮臣子的注视下,赵政走到齐王跟前,拱手行礼,语气平和:“秦国使臣子政,拜见齐王。”
底下一个大臣面色不忿:“秦人都是如此无礼吗?拜见我王,礼数竟然如此不周全!”
“我代表我王出使秦国,若对齐王行臣子之礼,岂不是要我大秦臣服于齐吗?我以为秦、齐永结盟好,当亲如一家,无尊卑之分。”
“使臣此话在理,请坐吧。”
齐王忙打圆场,瞪了那个臣子一眼。
“大王,秦使杀人,其随从人等或许有勾连,也应一同调查,”周存看向赵政,“我听说秦用商君之法,一人犯罪,行伍连坐,您难道不知道吗?”
“齐鲁之地好儒风,孔子曾言,君子须视思明、言思忠。我倒要问问,周大人亲眼见到姚大人杀了人吗?尽心调查了事情的经过吗?你口口声声秦使杀人,有何证据?大秦之法不会仅凭猜测和怀疑就随便定罪,难道在齐国不是这样吗?”
“当时房间里只有秦使和公孙启两个人,我带人进去看时,公孙启就倒在了血泊中,剑还插在胸口,定是公孙启和秦使有口舌之争,秦使气愤之下杀人,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周大人此话无理,若是你今日出了大殿,发现自己的玉佩不见了,那岂不是全朝堂的人都成了嫌犯?要是公孙启在别有用心的人挑动之下自杀,目的就是要陷害秦使,姚大人又何处说理?况且公孙启刚死没多久,还是在相国的府邸上,周大人凭何得知此事,迅速就抓到了姚大人呢?”
朝堂上一片哗然,齐王也投来了怀疑的目光,周存冷声道:“你这是凭空污蔑,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自杀?”
“那周大人为什么这么着急就要让大王处置秦使呢?难道不是心存顾忌吗?”赵政心有盘算,继续道:“既然我与周大人心中对此事都尚有疑虑,我认为还需继续调查,才能让众人信服,如若真是姚大人犯法,即使大王赦免,我王也会依法处置;但若是有心之人陷害,还请齐王对破坏两国邦交之人严加处置,以全两国世代友好之谊。”
“好,寡人准了,就让……”齐王不愿让他们再吵,想指定一方去查,却犹豫起来。
“大王,此事毕竟发生在臣家中,秦使如果蒙冤,臣罪无可恕,请大王将此事交予臣来处理……”
“大王,相国归来不久,对此事并不了解,而且此事一直是臣在主管,相国和秦使交好,难免不会暗中庇护!”
“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会背叛大王的信任吗?”
“尽人皆知,相国曾收受秦使馈赠,大王,恐怕此事交给相国处置,不仅是朝臣,百姓也难以信服啊!”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齐王头脑发痛,他不是不知道这个好舅舅中饱私囊,不过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周存这么不顾相国颜面,怕是要闹得鱼死网破。
齐王正发愁该怎么办,赵政却在此时开了口:“举贤不避亲仇,虽然立场不同,不过我认为此事由周大人继续调查为佳。”
后胜惊疑地看着他,连齐王也奇怪起来,却听他继续说:“但是,我们也应当参与调查,姚大人毕竟是秦臣,若他蒙冤在此,我们回去也不好向大王交代。”
“那秦使的意思是?”
“请齐王许可,我们愿同周大人一同调查真相,还姚大人清白。”
周存还想说什么,被齐王制止住,他巴不得有人退一步,此时心情大好:“秦使言之有理,寡人就命周存继续调查,请秦使从中协助,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处置疑犯。”
“多谢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