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偏殿的路第一次如此漫长———龙王当然不会在议事大厅里面见两个罪犯,他们要去的是相对更“私人”,或者说,专用于处理王室宗亲政务常用的元祈殿。
不过,也许事情还有转机:他们还有机会进元祈殿面圣。她苦笑着想,虽然完全意图不明。
银色巨龙在前方领路,锁链的金属敲击声“哐啷”地在走廊间回荡。
卡瑞拉看似随意地跟着,却紧盯狱卒们的动作,暗暗绷直了肌肉。但没等他有什么实质行动,御林骑士长就迅速回头,极具威胁性的绿瞳钉住了他。
半晌,走廊里可怕的静谧昭示着他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不安感再次从她的指尖攀上脊梁,让她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过去她在这座宫殿生活、学习,现在却要在这里接受审判。
最后,他们终于在那个雕刻着金红色巨龙的古朴大门前停下了。她平复着自己的气息,深深咽下一口唾沫。
报告示意后,大门缓缓敞开。
极为明亮的光芒再次穿刺了她的眼睛,恍惚间闭眼,腕上的金属铁块勒得她生疼。她战栗着,向前迈了一步。这时,双眼已适应了光线,她艰难地撑开了眼皮。
曾经的上千年里,大殿堂向来用龙族最珍贵奢华的材质打造,呈现出金碧辉煌的面貌。
而经过几代龙王的修缮,她记忆里的这座偏殿也是大殿奢华糜费的翻版:黄金的地板和四壁的珠玉镶嵌,到处都刻印着的精细龙图腾,华丽无比,仅仅为了彰显龙族的富裕高傲和王室的威严;而她也知道这浮华的底下是怎样的白骨累累,锈迹斑斑。
但此时闯入她眼帘的,却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
台阶和地面都用细腻柔润的纯白大理石铺盖,金光灿烂的装饰与雕刻尽数撤去了,象征着荣耀的龙图腾镌刻在大厅正中央的天花板上。使人不敢直视的刺眼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柔和低调的冷晕。
只有正中间那把古老的王座还孤零零地伫立着。
“神示真龙”胸前的红晶与镀金飞翼被磨得有些破损了,岁月在它身上留下斑驳印记。它见证了无数的阴谋与争夺,冷酷地凝视着这片由它统治的大地,以及,用鲜血浸润的王朝。
转瞬即逝的千万年,即便身附六翼、一呼吸间电闪雷鸣的真龙已经成为旧日梦影,只留下大部分人形种和扎库勒斯一样的亚龙种,自认高贵的龙族仍在它的威力下俯首称臣。
但是,王座上空无一人。
他们并没有看见“传说”中的新王。
什么意思?
心中闪过无数可能,她下意识观察侍卫狱卒们的神态,得到的只有清一色的庄严肃穆。
萨兰狄不是个幼稚得要以这种方式戏弄人或立下马威的人,他不屑于向两个囚犯这么做;假传圣旨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没有.....
出什么意外了吗?
她皱眉,看向自己的双胞胎弟弟,见他低垂着眼,不只是走神还是苦思。过了大概有两刻度(30分钟)时间,他似乎认为直接问出来能有效缓解窘境:
“尊敬的阁下们,我斗胆一问:我们伟大的陛下是否真的愿意与我们相见?若他不愿,我们也没必要在此等候,浪费各位的时间。”
回答是一个年轻狱卒怒气冲冲的拉扯———突然,拴住手腕的银色的铁链被这么狠狠一提,“刷啦”一下,在卡瑞拉的臂上留下一道可怕的伤痕,转眼便猩红肿胀起来。
索塔娜狠狠盯住这个暴躁的家伙,只换来他颇有些趾高气扬的话语:“陛下的行动岂是你等罪人能够质疑的?让你等便等着,这里没有贱民说话的份!”
卡瑞拉攥紧双拳,却见扎库勒斯又静静转过头来,视线在那个年轻狱卒身上停留片刻,诡秘地笑了笑:
“够了,克罗尼,这两位轮不到你来教训。再等等吧。”
她与卡瑞拉对视一眼,他摇了摇头扯出一个笑,示意自己的伤没事。
接下来要关心的是刚才的那两段话:看来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然而,扎库勒斯的表现却让她有些疑惑......
“久等了,各位。”
伴随着仿佛金属敲击地面的脚步声,一种沉重的压迫感从后方侵袭而来。低沉的声线,带着一点过度劳累的沙哑和令人禁不住回头的磁性。
这声音如此熟悉,在现在这个场景下,却又是无比的陌生!
他们的视线紧紧粘住那个身影——年轻的现任龙王缓步前进着,四周的御林骑士们自动屈膝向他行礼。
他没有分给他们一点注目,没有任何体现亲情的停顿,只是从容而优雅地侧身走过,坐上了属于他的真龙之座。
王座上的萨兰狄确实是个“陌生人”:纯白镶金的长袍衬着他修长的身形,金光烁烁的王冠在他那一头红发的映衬下也显得黯然失色。
尽管眼底憔悴的青黑无法粉饰,他的神态仍与神像一般端庄:
剑眉飞扬,为这张俊秀的脸添一份威严肃杀;而那对冰蓝色的眼睛像是镶在玉里的宝石,在冷光下更加冷漠和锐利———这双眼睛现在凝视着他们,令索塔娜打了个寒颤,有种血液凝固的感觉。
那个瞬间,她想起了父王。
随即,她又否认了这种联想。从幼年时到现在的接触来看,萨兰狄和亚修斯三世本应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父王用暴躁而强硬,独断专行,却又只听得进好话,强迫自己的亲生女儿与他国联姻,却放任支持自己的贵族和大臣们贪污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