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雍复又窥视,见一青年公子手执折扇,吊儿郎当地从家丁身后走出,道:“爹,干嘛把人都闷在家里,孩儿想去外面透透风。”
郭显祖道:“胡闹,今天你哪也不许去!我问你,上回有人在府外喊冤,你把那人怎么样了?”
郭彦轻摇折扇,满不在乎道:“爹爹日理万机,怎能让这等刁民侵扰了爹爹,孩儿自然替爹爹料理了。”
“你……”郭显祖伸指对着郭彦,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良久,白袍客放下茶碗,缓缓道:“世兄邀我从吴郡来此,想来不是要我插手家事。有何难处,但说无妨。”
郭显祖重重一叹,取出一枚漆黑的令牌,搁在茶几上。令牌与桌面相碰,发出沉闷的声响,白袍客的神色也随之凝重起来。
“原来如此。”白袍客捡起令牌,细细端详,“我本也猜测你碰上了棘手的对头,却没想到会与无影令有关。”
“唉,我与界青门无冤无仇,这无影令却突然出现在家中。陆兄你见多识广,可有头绪?”
白袍客略一沉吟,道:“世兄可是立冬当天收到的令牌?”
郭显祖面露异色:“陆兄怎知?”
“那便是了,界青门的大较每三年一次,于立冬举办,其门中的无影人也于此时易位。”
“无影人?”
“界青门刺客分九等,无影人位列第二,地位仅次于暗主。每逢大较,界青门便会将无影令发往各处,而后门下弟子齐出,刺杀持令之人,最后行刺成功并取回无影令的弟子方能就任无影人。”
郭显祖听到“门下弟子齐出”时,面色已变得惨白,待白袍客说完,他嗫嚅道:“就没什么……化解的法子?”
白袍客摇摇头:“界青门乃人鬼同途之地,此令一出,势必要取人性命的。”
郭显祖上身颓然一垂:“这……这……”
“我这趟也带了些许弟子,只是不知界青门会派出多少刺客。无论如何,陆某都会倾力保世兄周全。”陆徽猷将无影令收入怀中,便等于是要与郭显祖同生死了。
郭显祖听后却仍不安心,踌躇片刻,忽而起身道:“我这就去义士堂暂避风头,劳烦陆兄送我一程!”
白袍客却轻叹一声。
“此刻府上东首六人,西首六人,屋顶一人,窗边一人,前庭后院、假山花丛又伏八人,不知世兄要怎生走啊!”
此言一出,白袍客身边的弟子齐齐摆开架势,将郭显祖护在中心。躲在窗边的司徒雍更是暗暗心惊:原来城主府中已藏了这么多同门,自己浑然不觉,而这白袍客却连各人所在都说得清清楚楚。
司徒雍不及多想,白袍客已跃门而出,司徒雍被他行步的劲风带得倒退了几步,陆徽猷却看都未看司徒雍一眼,傲然立于前庭,朗声道:“魑魅魍魉,还不现身?”
白袍客这声雄健浑厚,任谁都听得出来此人内力渊深、修为不浅,自认武功不及的刺客哪敢冒然出来?司徒雍孤身站在窗边,距白袍客不过十余步,当真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便在此时,一人自屋脊无声落下,随即有几枚透骨钉穿空而来!白袍客袍袖一卷,将透骨钉悉数笼下,而后举掌相迎。屋脊那人尚未着地,在空中接下这一掌。
须臾间二人拆了五六招,空中那人渐落下风,借白袍客掌力一震,翻身落地。白袍客挥动袍袖,将先前笼下的透骨钉复又打出,那人听得风声,也不用眼目去看,脱手亦是几道暗器。
“铛铛”几声,透骨钉应声坠地,而后那人安稳落下,半点声响也没有。
这一来一回,白袍客心中有了底数,知晓面前这位便是此番最棘手的角色——无影人了。
只见此人一身黑衣,几要与夜色溶为一体,只他脸上的面具颇为精致,在府内灯火照耀下熠熠生辉。至于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便无从分辨了。
而无影人则上下打量着白袍客,他在淮南纵横多年,本土的高手大多识得,可几时又出了这样一位人物?
他本想藏身暗处,寻机下手,但一来此人已察觉到了自己所在,二来棋逢对手,难免起了相较之意。
直至看到白袍客腰间的令牌,无影人方才了然。那令牌色泽丹黄,牌面上刻有一个“义”字。
“原来是义士堂的英豪,失敬失敬,请教阁下尊姓大名。”无影人道,他声音清脆,听起来尚为稚嫩,似乎是名少年。
白袍客道:“在下吴郡陆徽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