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稳而舒适的旅途让丰修修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在梦中,他仿佛回到了过去。
或者说,过去的事如同梦。
女孩,站在丰修修的面前,笑靥如花。
丰修修也笑了。
他笑着跟对女孩说,我不喜欢你。
然后,梦就醒了。
他没有说话。
他也没有喜欢自己的女孩。
丰修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只是他叹完气后,又不禁摇了摇头。
丰修修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不正常了。
因为他真的看见了一个女孩坐在了他的对面。
女孩笑靥如花地说道:“先生,请问要喝点什么吗?”
丰修修捏了捏眉间的鼻梁,再重新看去时,眼前的女孩已经变成了一个乘务员。
人还是那个人,却不是丰修修眼中的人了。
如果这是梦,倒挺有意思。
只是丰修修的梦向来无趣得紧。
“一杯热水,加枸杞,加红枣。”
“你是没有坐过车吗?”
乘务员不会这么对乘客说话。
所以说这话的不是乘务员。
是丰修修认识的一个人。
一个不算是朋友的朋友。
说是朋友,因为他们的关系很好。
说不是朋友,因为他背刺过丰修修,还是好几次。
物理意义上的背刺。
丰修修可以理解人的自私,却不喜欢。
因为刀子插在身上的时候,真的很难受。
愤怒,痛苦,悲哀。
无论用什么词汇都无法形容出被相信的人刺伤的时候的感觉。
“阿青。”
“修修。”
“叫我丰哥。”
“好的,丰哥。”
“你怎么也在坐车。”
丰修修想问的并不是这句。
但他不知道自己想问的是什么。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阿青说话。
阿青回答了一个不算是回答的回答。
“昨晚睡太晚了。你呢?”
丰修修懂了。
话说三分,懂的自然懂。
九江城的人不会明着讨论夜晚的事情。
毕竟,人们在夜晚做的事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阿青的话,说得够清楚了。
丰修修说得同样很清楚。
“我昨夜也睡太晚了。”
两人的视线交错,心里都和明镜一样。
“你现在是要去上班吗?”
阿青的刀,总是插得那么突如其来。
插得又恰到好处。
丰修修叹了口气。
“是啊,总归是要上班的。不然活着是为了什么。”
阿青笑了,他不是个爱笑的人。
只是丰修修说话真的很好笑。
他笑得很腼腆,他一边笑着一边说道:“你该结婚了。”
丰修修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婚姻只是另一个冰冷的囚牢罢了。
他从牢狱中逃了出来,不是为了再给自己挑选一个棺材。
不知何时离开的乘务员又回来了。
她端着一杯橙黄色的水放到了丰修修的面前。
“丰先生,您要的水。”
玻璃杯很大,水很多。
但唯独看不见枸杞和红枣。
“不好喝。”
丰修修喝了一口便不喝了。
列车上的饮料大都是免费的,味道却不差。
或许难喝的不是水。
又或许,丰修修只是有些烦躁。
阿青不知道。
丰修修自己也不知道。
人会因为一场雨而嚎啕大哭,也会因为一朵砖缝里的花而重怀希望。
丰修修和阿青聊了很多。
昨天吃了什么饭。
今天多么忙。
明天天气如何。
这个流量的花边新闻。
那个偶像的手指又擦破了。
哪里的资本家发表了什么狗屁言论。
哪里的商店又搞了什么廉价促销的活动。
天南海北。
唯独没有谈人生、谈理想、谈社会、谈科研。
聊着聊着,列车便到了丰修修上班的地方。
丰修修下了车。
阿青在背后目送着丰修修。
当站台门关闭的时候,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男人走到了阿青的身旁。
他掏出几颗泡烂的板栗,随手扔进了水杯里。
“你做好决定了吗?”
阿青没有回答。
他转身离开了车厢。
吴元轻笑了一声。
“世上浮游子,哪得知晓天。”
“一个乡巴佬,却要救世间。”
吴元不会作诗。
所以他是唱出来的。
唱出来之后就更难听了。
这就是为什么阿青看到吴元之后便毫不犹豫地离开。
至少这是其中之一的原因。
丰修修站在公司的大楼面前。
狰狞的数百层的高楼,宛如利爪的钢柱和一面面闪着光的牙齿,正在欢迎每一个来访的人。
巨兽不会嫌弃送上门的食物。
丰修修的生活就是巨兽的食物。
而韩东阳就是巨兽的嘴巴。
他正站在前台的招待桌前面,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他看到了丰修修。
因为,他特意在等着。
这是他的职责。
也是他自己的想法。
丰修修看到了韩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