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何面上不显，心里颇为意动。

这等犯下大案的通缉犯在海盗眼里却是来路最正的人源，十分受各家欢迎。再加上身手不错，稍加训练后能适应海上环境作战，便是一等一的精锐。

“这儿一带原是义贼朱贲下货的暗口，我们哥俩平日里替他手下卸货倒腾，倒也混了脸熟。你想借道走个门路，那简单，跟着我们便是。”

西江巨寇，义豕朱贲。

这个从底层崛起的海盗近年来声名鹊起，他活跃在闽浙一带，行事残酷，但对黔首黎民格外宽容，时有治救之举。贩夫走卒对他颇为好感。

眼见章何答应下来，章南缓下紧张，吐了口气。

章何朝着齐召南问道：“那日我来得晚，通缉令上的内容没听完整，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好说，谷穗连结为齐，我俗家本名召南。后在闾山派出家得师父赐字，法号‘道济’。”

兄弟二人顿时肃然起敬，清代社会阶级固化严重，僧道虽不在四级之内，却隐有超脱之像。他们攀附在各个阶层，提供教化、稳定人心的作用，与儒家一样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那便请齐师与我们一同前去！”

章何兄弟领着齐召南离开，三人不久后来到一处小山山脚，章何指着山顶一处火光解释道：

“泉州北部山高地险，连成一片，独独在西山这一块有个缺口。缺口长得跟饺子一样，是个天然的避风港。因此衙门特地在山顶设下一座炮口，监察海上动静。”

“那我们该如何绕过他们？”

章南一指炮口不远处的佛寺：“每个月逢三的日子，炮口的官兵都会下山采办物资，而我们会借着一条暗道绕过他们。哝，那道暗道就在观音寺底下。”

观音寺里突然传出一阵嘈杂声，动静大的就连几里外的三人都听得到。齐召南皱起眉头：

“义贼朱贲的人这么嚣张吗？这可是在官兵的眼皮底下。”

章南猛一拍大腿，梗着脖子：“这可是义贼朱贲，凶名赫赫的西江巨寇，官兵与这些海盗搏命，那和鸡蛋碰石头没有任何区别。再说了，他们也不敢！”

瞥了一眼激动的章南，章何思索一翻还是道出底细：

“炮口的参将和朱贲定过君子协议，只要不在巡查时闹出动静，便允许他们在其他时间上岸。”

“往日里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今儿奇怪了，不知是哪个堂主敢冒忌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好过几日便是佛子圣诞，上头的官兵大部分都下山去了。”

齐召南被吊起胃口。

“走，过去看看。”

三人朝观音寺去，走进一看，就见一众青面短须，穿着麻布短袖的光头汉子们簇拥着一个膀大腰圆的胖子。

那胖子来回踱步，走起路来浑身的肥肉如翻滚的波浪层层叠叠，粗大的脖颈挂满汗珠，他的目光一直在对面太师椅上，头发盘成圆月发髻的年轻妇人身上。

那妇人一手搭在身边男人的臂上，一手扯着几根乌黑头发不紧不慢地扭紧成环，双方在大堂的观音像前僵持不下。

但怎么瞧，都是人多的那方更忌惮！

“十夫人，你说得那件事公甫没法办，要等朱大哥回来才能做主！”

这胖子叫严公甫，绰号‘刚鬣’。他身上那层厚重却滑溜的肥肉刀枪难破，再加上不错的武艺，稳做朱贲旗下第二把交椅，是义贼朱贲的心腹之一。

而这位妇人，便是南洋上无人不知的十夫人，绰号”厌姑“，一身蛊术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麾下五旗海盗红旗帮兵强马壮，乃是南洋一霸，刀锋所过处攻无不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