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飞着急忙慌的跑进镇政府,只得到了徐建章跟他老战友的嘲笑。
随即,镇政府大喇叭一开,遍布街道的十六个白色贴皮喇叭发出单调的声响。
“进入街道的各位老乡注意,都给我排好队,不要乱,哪个村乱了我去找你们村长,扣你家三十个公分。各位...”
林飞下巴都要惊掉了,还能有这种操作么?
老徐扒着他的肩膀,呵呵笑着,给小年轻上课。“咱这是哪儿,边疆啊,从五岁的娃娃到七十岁的老人,哪个没受过紧急训练,看把你吓得,当这里是你们老家呐!”
训练?
在农场他被训练了一整个冬天,不但要除雪,还要冬训。
可这是普通百姓啊,为什么要训练,这和边疆不边疆有什么关系?
他的记忆里,也就知道各种人防工程跟老百姓相关。而且在九十年代,都陆续改造成了小商场。
实际上,从56年之后,东北一直作为预备的战场。
一个是防北面,一个是防东面。不但大修防御工事,迁移重要工业工厂,还持续不断地进行全民演练。
要说真拉出去打仗可能不行,可搞个疏散,做个后勤,已经是远超三大战役时期的组织水平。
从镇政府出来,街道上果然乌泱泱的人群变成了一个个方队。
这可他开了眼界了,爬到一处高点,接连着对人群拍了好几张照片。
重新走上街道,挨个方队给人发抽奖券。
堆木场那边更是热闹,现场已经汇聚了不下一千五百人。想想吧,一个普通中学做操,也就是这么大个场面。
随着有人开始抽奖,陆续抱走一对儿暖瓶或者拎走一个铝制烧水壶,人群开始慢慢活跃起来。
一块钱,人人能中奖,这诱惑太大了。
最惨也就是一块钱买两包火柴,亏掉六毛钱而已。
何况,还有那么多不要票的好东西呢,花一块钱试试手气,也许幸运的人儿就是自己。
尤其看到有人双手捧着奖品离开,动心的人就更多了。
舞台上,一位粮店的小伙儿掏出一块钱塞进箱子,然后走到大转盘旁边。
“转到哪个是哪个呗,你们可不能耍赖!我家里有人,可不要欺负。”
同样是二七四转业的农垦兵,郝跃进人长得瘦,干不了在台下维持秩序的活,负责在台上引导抽奖。
“赶快吧您!抽到啥给啥,好几千乡亲父老看着呢!”
小伙抓住转盘的边缘,使足了力气,扒拉着一人高的转盘转的都晃悠起来了。
郝跃进隔开小伙,防止他一会手动停机。
指针从一个个标签上掠过,随着转盘越来越慢,前排观众的精神都被调动起来,跟着小伙一起喊“电扇!电扇!电扇!”
朴指导也知道凑趣,拿着话筒,一起跟着念咒一般“电扇!电扇!电扇!”
最终,那转盘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在最后的时刻,从“罐头”慢慢的真的划到“电扇”上。
于是,小伙、郝跃进、朴正勇,以及前排的上百观众,一起欢呼起来。
“吼!喔....,中了,全场第一台电扇大奖中了,有请松花江电扇厂的代表给这位小伙兑付奖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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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飞拍到了想拍的场面,也不再担心现场出乱子,又开始自顾自溜达起来。
双龙镇一共两条街道,很俗气的叫做头道街和二道街。
不同于南方古镇,这里最早的房子,也不过就是09年的那一批。除了常规的供销社以外,镇上还有农资经销处,粮店、镇医院等公共设施。
这些都不是林飞感兴趣的,他以前拍素材,最喜欢的是拍人,尤其是这种乡镇上的人。
农耕民族是唯一讲求故乡概念的,但城市化之后,越来越多的人背井离乡。
小镇,于是就成了一个瓶子里的景观。
一端是代表陌生人社会的城市,一边是代表熟人社会的乡村。
冲突,在小镇里随处可见。
一半的灵魂被拴在乡愁里,一半的身体踏上了时代的列车。
有时候能拍到那种笨拙模仿城市时尚的青年,穿着五六十块的紧身牛仔裤,染着花花绿绿的头发,脖子上戴着不锈钢的链子。
或者是极度怀旧的老人,仍然穿着中山装,在某一处棋摊儿,一群人聊着五六十年前的故事。
这次他的目的也一样,他想拍点时代的转变,记录这个当下,人们面对时代大潮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