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他不希望欧阳修长此以往,耽误了大好前程。
欧阳修和梅尧臣之间一个别样的插曲发生在此后数月。
梅尧臣很久都没有来洛阳,不仅难得一见他的身影,而且音讯全无。
一个月过去了,没有音讯。两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音讯。眼瞅着这第三个月又捱过了多半,依然如旧。
欧阳修心里惦记得不行,遂告假专程去了一趟河阳,看看梅尧臣的情况。
河阳没有其他的朋友,可游玩的去处也不多,本来欧阳修指望着能够和梅尧臣单独度过一段时光,不为别的,他只想让梅尧臣明白自己多么在乎他这个朋友,而且,如果梅尧臣愿意,他可以在河阳多呆几日,再多待几日,统统无妨。
寻一个安静的去处,两人一起走走,海阔天空地神聊一番,或一起品一碗茶饮,叙谈“时文”的事情,甚至一起下一盘棋也好。
但是梅尧臣似乎并没有表现出足够的热情,甚至对欧阳修的来访显得有些冷淡。
先是让欧阳修吃了一道闭门羹,欧阳修找到县衙的时候,他推说自己正在公干,让欧阳修在外面稍候片刻。
谁知这一“稍候”就是两个时辰,欧阳修在县衙外的石阶上坐下又站起、站起又坐下多少次,几乎有些不耐烦了的时候,梅尧臣终于慢条斯理地出来了。
而且居然说道:“你不是最喜好去瓦子么?那瓦子一定很吸引你吧,你怎么舍得花费时间来河阳呢?河阳这个小地方可是没有什么瓦子的呀。”
言语间透着辛辣讽刺,除了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欧阳修也多少有些失望,开始后悔到河阳来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不要说是友人,就是一般的熟人,也不能如此怠慢呀。难道说,这就是他心目中的梅尧臣么?
他满心希望这是他自己的错觉,梅尧臣还是从前那个梅尧臣,依然是自己的知心友人,或许正赶上他遇到什么烦心之事而气儿不顺,也是有的。
这么一想,欧阳修就决定索性硬着头皮,再等等看。不论怎么说,人生相逢皆是缘,只要这缘还在,就不能白白丢了这个朋友。
衙前的一家小酒馆里,梅尧臣告诉欧阳修他尽多抽出半天时间来陪他。这时,欧阳修有些生气了。
欧阳修说:“怎么,就半天时间,不能更多了么?”
梅尧臣说:“半天已经够多,最近衙里事情繁杂得很呢。”
欧阳修腾地站起来,抱拳道:“好吧,想不到梅主簿如此大忙人啊,都冤欧阳修不智,看来不该贸然前来,其实在下那边也有若干公务需要办理,就不再叨扰了。后会有期。”
梅尧臣一看欧阳修真的动了气,急了,赶紧扑过去拽住他,连声说:“罢罢,欧阳兄莫见怪,刚才这些话语都是故意气欧阳兄的,尧臣请求赔罪还不成么?”
梅尧臣似乎有很沉重的心事一般。刚喝了两杯酒,已经沉醉,几乎不能自已了。
他说:“欧阳兄,为弟只是不愿意看到你整天围着范燕儿转,忘记了我等老朋友。”
欧阳修这才明白梅尧臣为何故意冷落自己,他说:“圣俞兄,一码归一码,我和范燕儿在一起,就算是儿女情长,也不会忘乎所以不顾前程的,而且无论怎样也不能代替老朋友的缘分呐。”
梅尧臣问道:“欧阳兄此话当真?”
欧阳修说:“若是以为不当真,说明圣俞兄并不了解我欧阳修。”
梅尧臣坐姿摇晃,欧阳修过来扶他,他一把抓住欧阳修的胳膊,道:“欧阳兄,圣俞对兄是日夜思念,万万不可遗弃啊。”
说着肩头一上一下的耸动,竟兀自啜泣起来。
欧阳修第一次看到梅尧臣哭泣,也跟着流了泪。
两人约定明年春上洛阳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