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XX年,X月X日,大年初一。
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天气比起往年来要冷很多。虽然在南方,但该冷的地方还是会冷。特别是早上六、七点那会儿,太阳欲出未出,这才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
村子,广山坡。
当时是大年初一,村子里每家每户都贴上了对联,挂上了灯笼,到处都是火红一片,喜气洋洋的。
村里人在道上碰见都会面带微笑地相互问好,似乎他们已经把年前那些苦哈哈的烂日子全给抛之脑后了。
这些靠天靠地吃饭的庄稼人,他们一年到头来能开心的日子,也就这么几天了,或者说,只能有这么几天。
而就在这一派美好安康的景象中,村里子却有一户人家显得格格不入。
不是说这户人家不热闹,实际上,事实正好与此相反,今天这里来了很多人。
认识的与不认识的,亲近的和八竿子打不着的,今天居然全都来了。除此之外,还有十多个穿着有些奇怪的人,他们无一不是在自己那有些老旧的衣衫外又套了一件紫绿相间的,道袍。再加上那顶奇怪的帽子,像是现代社会里的古代人。
而这些“古代人”,在这一片地域有一个更通俗的叫法,师傅佬。今天,他们是来做法事的。
死的人,是一个名叫许也的年轻人,这才刚毕业没两年,就猝死在了工位上。那天深夜,同事们都下班回家了。而他呢?他作为一个异乡人哪来的家,除了那间租金贵的离谱、又小又阴暗的破出租房,这大城市里哪里还能栖身?
这样的深夜加班有过多少次,许也已经记不清了。只是,那一夜的加班他感到格外难受。本来白天为了给客户送资料他就没好好休息,午饭都没来得及吃,晚饭也只是简单地对付了几口。到了晚上又要加班,就算是钢筋铁骨,长期以往,谁能吃得消啊!
就在那天后半夜,空荡荡的办公室就剩下许也一人了,尽管很累、很困,但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仍旧盯着电脑屏幕在修改资料,以免第二天又被领导骂。
可突如其来的一阵心悸,许也两眼一抹黑,脑袋重重砸在了办公桌上。
就这样,许也死了。一直到第二天,来上班的同事才发现这个平日里任劳任怨的小伙子死了。
但,在利益为上的社会里,人情总是冷漠的,唯有利益,才是永恒。
故此,也怪不得其间有个同事淡淡地来了句:“又一个牛马解脱了,挺好。”
这句话倒也不是全在讥讽许也,说出这句话的人,又何尝不是在鄙夷自己呢?
再见许也时,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公司只是赔了点钱,然后找了辆车把许也尸体给送回家了,算是“仁至义尽”了吧。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了。
“补偿?什么补偿?你儿子死在我公司,已经相当于给我们公司形象抹黑了,没让你给我们‘补偿’就不错了。”这是许也上司给许爸说的唯一一句话。后面的事,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许也,说到底也才24岁,就只是,一个年轻人而已。他这短短的一生,似乎什么都没留下。
爸爸姓许,妈妈姓也,就是这么随便地给他起了个名字。
从那些前来吊丧的“亲戚”和他家里人的口中得知,许也生来平凡。他从来都不是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到大学习成绩一直徘徊在中等,后来在高三咬牙拼了命地学也才上了个普通的一本院校而已。
毕业了出去上班,家里人总算是完成了他们的任务,让许也自己一个人出去闯荡。可谁曾想,会是这样的结局。
直到现在,许也自己也不知道他这样拼了命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呆呆地坐在草席上,望着那青纱帐里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自己,情不自禁地问了一句:
“许也,这样躺着,你是不是累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问自己,而他也无法听到自己的回答。
此时此刻,许也的灵魂就这么呆坐着,他想看看自己的葬礼,然后离去。
可就在许也这句话问出去的那一刻,那青纱帐中的自己似乎回应了。
“我心无悔,唯有遗憾。”
短短的八个字,一下子击溃了许也的精神堤坝,泪水不停地在他眼眶里打转。他想哭,但却哭不出来。
是的,短短八个字,就是许也这短短一生的写照。许也没有为自己生前所做的事情后悔过,更多的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