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与海铜灯温暖的光亮从教会的每一扇窗户中流出。神父请来的乐队在礼堂里演奏柔和的曲目，男孩与女孩们模仿着大人的舞步，礼服让他们比平时看上去成熟许多。

圣临节，一年的最后一个节日，人们会穷尽文明的绚丽辉煌来隆重庆祝这一日。

“特蕾莎修女，祝您节日愉快。”多萝西提起裙角微微欠身行礼，这是正统的修女礼仪，尽管她的动作还有些别扭。

“节日愉快，修女。”

“也祝你们节日愉快，多萝西，卡菈莉娅。”特蕾莎微笑着回以同样的礼仪，“修女服很适合你。腰带可以稍微放松一些，今晚不需要这么紧张。”

“是，感谢您的指点。”多萝西舒了口气，但是身体依旧紧绷着，这是她第一次穿上见习修女的服饰，总感觉有一根弦在头顶吊着，一举一动都变得僵硬起来。

“来，转过身，我帮你调整一下。宴会已经开始了，卡菈莉娅就先进去吧。”

“好的，一会儿见，姐姐。”

人们歌唱，起舞，大快朵颐。多萝西能感觉到特蕾莎纤细的手指与衣物的摩擦。

如今的修女服饰已经不再有宽大的头巾，而是像女仆装束一般简化为仅仅用于固定盘起长发的样式。多萝西浅亚麻色的长发打着三股辫像花环一样围成一圈，露出的雪白脖颈能够感受到特蕾莎落下的呼吸。

“明年开始你就是见习修女了，之后的修行会更加艰苦哦？”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我会成为像您一样的修女。”

“我可算不上好榜样呢。”

“特蕾莎修女，您说过卡菈莉娅很聪明，所以能够去做正确的事。愚笨的我要怎么样才能像卡菈莉娅一样去做正确的事呢？”

“想要做正确的事是很困难的。我也是因为犯了错，才只能离开约旦来到威明治郡。多萝西，对你而言什么才是正确呢？”

“这是个很宏大的问题，我想以我浅薄的见识来回答只会引人发笑。”

“正确并不等于正义，也不等同于正常。就像东征骑士，他们是野蛮的，犯下的累累战争罪行甚至是反人类的，然而他们的存在是正确的。如果不是他们用死亡解决争斗，现在陆地诸国都还在持续着战争。”

“多萝西，探索什么才是正确，穷极一生也难以找到答案。而能找到答案的人，注定会在命运中沉浮，即使自身是正确的，也无法将世界引导向正轨。那些被我们称作英雄的正确之人，最后也难逃被遗忘的结局。这是记载于历史中的，人类亘古不变的宿命。”

“那么，我该怎么做才好？”

“也很简单，做好眼前的事就可以了。即使未来会证明现在做的事是无用的甚至错误的，但是勇敢去尝试，迈步向前的勇气终有一天会指引你走向正确。”

多萝西释然地笑了一下。特蕾莎也微笑着摸摸她的头：“今晚就不要想这么多了，尽情去享受吧，可不要辜负神父的精心准备。”

“姐姐！太慢啦！”一边，卡菈莉娅也从礼堂探出头来。

“谢谢你，修女，那我先去了。”多萝西深深地鞠躬。

特蕾莎看着克里斯汀姐妹慢慢消失在礼堂氤氲的灯光之中。

“啊，你的苹果派是哪里来的，菜单上可没有这个。”

“都怪姐姐太慢了，我又不能一个人先吃，就去后厨帮忙了，这是我的奖励不会分给姐姐哦？”

特蕾莎举起提灯，她的身影也融化在长长的廊道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换行）

“宴会，真开心呢。”

“只要有好吃的你在哪里都会开心吧。转过身，我帮你解开扣子。”

“这件礼服真的好麻烦，一个人根本穿不上去。”

“贵族的礼服基本都是这样吧，你也早点习惯比较好。”

“我才不想当贵族啦，说不定回乡下更适合我？”

“我们受了雷克顿老爷这么多帮助，如果他邀请我们参加贵族宴会我们可没办法拒绝。”

“礼仪什么的好麻烦，只有姐姐才会喜欢这种东西吧。啊疼疼疼，轻点轻点！”

“拉链卡住了，我要用点力了。”

“等，等一下下下下唔——”

折腾地精疲力尽才终于换上平日的睡衣，多萝西熄灭海铜灯，房间被柔和的月光笼罩。上弦月并没有很明亮，但在冬季这份月光已经难得可贵。

今天是夏恩计划向卡菈莉娅告白的日子。虽然多萝西还是不太懂告白是什么，夏恩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看起来就是夏恩想要和卡菈莉娅单独说话。多萝西觉得不像是坏事，所以决定帮他一把。一会她会假装睡着，然后夏恩来敲门的时候就会由卡菈莉娅去开门。已经是深夜的这个时间不会有其他人打扰，只要等待特蕾莎修女巡夜结束，夏恩随时都可以来敲门。

“姐姐，来聊天吧。”耳边响起了卡菈莉娅的声音。

“现在吗？感觉有些累了啊。”

“我们不是已经很久没有一起躺在床上聊天了嘛。”

“不要自顾自钻到我的被窝里来啦，会冷的哦。”

“那就这样，和小时候一样。”卡菈莉娅轻轻地抱住多萝西，像小动物一样缩在她的胸口。

“真是的，你太任性了啦。”不痛不痒地说教着，多萝西裹紧了被子。

“因为姐姐老是装作大人的样子，我会害怕姐姐是不是讨厌我了。明明小时候都会陪我玩。”

“你也已经不需要姐姐陪你玩了吧，你很快就要十二岁了哦？而且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我倒是无所谓啦，不过姐姐偶尔也需要我陪你玩吧？总是太紧张会很累的。”

“讨厌，别舔我耳朵啦，好痒的……痒哈哈，住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