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尽无贵贱,殊愿有穷伸,驰波催永夜,零露逼短晨,人生良自剧,天道与何人。赍我长恨意,归为狐兔尘。”
有道是“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
这一词声好不哀怨婉转,听得他这个外来客心中也不由得一阵怯动。
再看戏台底下,稀稀落落摆放着数桌菜肴,有几道身影矩坐于蒲团之上,却是半点不瞧戏台上的伶人,只自顾低着头大快朵颐。
等了许久见没人招呼自个,陈青烊索性也不再循礼,讪笑一声,便寻个空席位挤将了进去。
一眼扫去,桌案上除了几盘认不出的山蔬野果,剩余皆是琳琅满目的荤菜,看的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可在这满目玲琅中,他没嗅到半分珍馐佳肴该有的香味,反倒有股子腥臊旋绕着直冲鼻头。
陈青烊捂了口鼻,循着异味的来源一瞧,便见对面的条桌上,有个留着两撇细胡的白面公子哥正将手探向席宴中的一条羊腿。
而与他同桌那的黑脸汉子则长相凶恶,满脸的络腮长胡好似钢针般根根炸起。
这次席宴上羊腿每桌只有一根,黑脸汉子眼瞧着公子哥将羊腿整根提了过去,又如何能做休。
于是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口中还嚼着其他食物,起身就与那公子哥去撕扯羊腿。
“你这腌臜的畜生,整桌席宴大半都叫你祸害了去,我吃条羊腿又待做何…”
“又待如何?”
黑料汉子嗤笑一声,也不同他争吵,只瞪大铜铃似的环眼,猛地将公子哥一把攥起。
而后他那隐藏才胡腮之下的大嘴忽而变得长而尖利,撑开后一下子张的比人头都大,一口便将公子哥的脑袋给囫囵个吞了下去。
黑汉子凿齿咀嚼间磨出一阵让人牙酸的的涩响,而后呕地一声,吐出个毛绒绒粘着血水的脑袋来,骂道:
“直娘的老杂毛,怎生连肉都是骚的!”
再看那公子哥伏倒在桌案上的身子,失了障眼法遮盖后毛做衫来爪做臂,哪还有半点方才翩翩公子的儒雅模样,却是个足有半人高的青毛狐狸变成。
绕是周遭众宾客都沉浸于美食之中,逢此变故也不由给吓的个个愕然抬头。
“我…哎”,端着盘子前来上菜的女侍看到那只硕大的无头狐狸,不由得掩嘴惊叫一声,似要泫然欲泣。
“当路君,你怎生给成阳公子头咬掉了?”
黑脸汉子却瞥了眼陈青烊,漫不经心道:
“正好有新客到来,不如劳烦你家公子将这老杂毛褪了皮做道新菜,招呼这位小道长岂不妙哉?”
当路君此话一出,周遭众‘宾客’这才齐齐将目光落向不知何时挤进来的陈青烊。
女侍也忙提了果脯酒液送至陈青烊身前。
一阵浓郁香风铺面而来,她手中捧着的漆奁贴金箔彩,说不出的奢华贵重,可上面朱青绘就的纹饰却是个云鹤模样。
虽心中早有预料,可陈青烊仍不由得蹙起眉头。
这哪里是寻常人家所使的奁盒,分明是不知从哪个老坟中掘出来的冥器。
他也不敢去喝那酒液,只随意在漆奁中取了几颗红果后施施然还礼。
“多谢。”
怎料落座良久,却见那女侍仍旧捧着漆奁不愿离去。
陈青烊正兀自不解,当路君却是扔下羊腿捧腹大笑。
“兕公子的山宴,岂有空手来吃的道理,这位小道长要是没有备礼…”
说着,当路君笑声逐渐变得阴恻。
“那就将自个的心肝肚肺,一道剜出来并作菜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