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这般悚然,要寻常人见了保不齐要吓个魂不附体,可陈青烊却不惊反喜,提剑朝他拱了拱手。
“甚好甚好,我正愁找不到路哩。”
于是乎一个翻身上驴,一个打马在前,伴着叮叮当当的驴铃声再次钻入野地之中。
蓦一晃神间,那前方引路的哪里是什么俊俏的美少年,分明是个麻纸扎成的纸人骑在马上,两条膀子正随着夜风来回摇摆。
再看那跨下所骑的大马,四根纤长的蹄子不见半分弯曲,只一左一右被钉死在两根木板上,随风声起起伏伏间好不诡异。
林间,扑来飞去的老鸹叫声惨厉。
陈青烊也不做声,反正有‘人’领着,他也不用再费神去寻路,只管跨在驴上吃着手中的卷饼。
随着最后一丝残霞被云翳吞没,天地也彻底跌进了一片漆色中。
没走多久,随着周遭气温愈发阴冷,纸人突然勒马停在一颗冠丛如云的柳树跟前。
那树也不知年份几何久远,光瞧树干的阔度都要数人才能合抱的住。
只是与这巍然耸立的气概不甚相符的是,那云翳般绵延而开的枝丫上竟稀稀拉拉吊满着尸体。
或长袍短褂,或缺肢少臂。
一眼望去,跟腊肉条般挂在高空随风摇摆。
“嘶…”
纵是这半个月从道经历将陈青烊胆识磨炼的异于常人,也不由被这恐怖场景惊的倒吸一口冷气。
纸人却僵着身子,提线木偶般扯下自己一条手臂,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那纸膀子便“轰”一声燃起团幽幽鬼火。
等到周遭一小团空间被这绿火发出的光雾照亮,柳树硕大的躯干竟开始慢慢凹陷,继而扩大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门框。
纸人刚要踏进这未知的朦胧空间,忽地回头看了眼油光水滑的大青驴。
驴子摇头晃脑,鼻孔窜起阵阵白雾,明显这‘门框’对于它来说过于逼仄了些。
于是纸人又折返回来,扯下自个纸马一条后腿。
这次幽绿色的光火更甚先前,那门框也在火光照射下变作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纸人挥动那条剩下的单臂,上下嘴皮擦出一阵律动,“宴会就在前方,请!”
“请!”
陈青烊吞下最后一口卷饼,催着驴子钻入树洞。
冷。
彻骨的幽冷。
这是陈青烊进入这莫名空间后的第一反应,待穿过一片萦绕不散的冷雾,前方光华骤然大亮。
一时间孩童的吵闹,商贩的计较,伶人的哀叹,各种声响嘈嘈切切涌入耳帘,好不热闹。
陈青烊阖眼望去,所处之地竟是座建制考究,斗拱滑金的庙宇。
只是比之来时路上碰到的破败,这里的建筑焕然一新,就连梁柱上都散着股子好闻的大漆味道,好像时间一下子就倒回到了数百年前寺庙刚刚建成的盛景。
他眼眸闪过一丝惊异,仅是打量了几眼,便不再踌躇,驱着驴子快步跟上。
入了庙门,那缺胳膊少腿的纸人纸便失去了踪影,陈青烊只得栓了驴,顺着人声指引快步上前。
刚胯步踏入戏场,那些凝固的画面便好像一瞬间活了过来。
只见摇摇欲坠的戏楼上不知何时涌出一群头戴貌翅,身披戏服的身影来,正伴着箜篌声喝唱。
陈青烊阖耳听去,分明听得那伶人唱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