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午后都相安无事,直到入夜,陈愿才彻底确认干贝的话不假。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晚的月亮如同探照灯,成年猞猁的埋伏在月下简直一览无余。陈愿眼尖,一眼就发现那片小灌木不对劲。
她作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示意众人带上武器从斜侧面包抄。
兵贵神速。
很快,猞猁被动地躺在地上。这次它遇到的是硬茬,撒娇和威胁都不管用了。
陈愿单是看了两眼就让人处理它。
“东家!”
还没走出两步,陈愿就听见干贝急急地叫。
“这有另一队的标志物!”
陈愿转过头,看见熟悉颜色的布条——是瞿宁的队伍。
第一眼她就觉得胸口一紧,心如擂鼓的窒息感自胸口传来。
“小姐先别着急,可能是系在树上的,这畜生给扒下来了。”
陈愿走近接过猞猁掌心的那条布,呼吸逐渐变快。
也许是看出了陈愿的态度变化,原先挣扎的猞猁放弃了反抗,在地上瞪着圆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在猞猁看来,瞿宁是温和的水杉,陈愿则散发着冷冷的铁锈味。
它祈祷陈愿也能像瞿宁一样放过它。
陈愿皱着眉头看着布条一言不发,猞猁则被装进铁笼子里锁了起来。
······
······
平静的夜里,意外还在不断发生。
陈八的帐前突然亮起了灯,丁巳正欲开枪,却听陈八笑道:“来了?”
“嗯。”
那是数日不见的老伙计戊五。
丁巳放下了枪,小心翼翼地拉开了帐篷。
戊五一如既往地穿着他的黑外套,丁巳走出去,发现帐篷外还站着两个小孩。
帐篷里,两人相对而坐。
这几个礼拜里,戊五按原定计划自北向南穿越了小半个雨林,包括原村。
“什么情况?”陈八问。
“有点特殊,”戊五想了想说,“他们太像普通人了。除了铸铁,其他都和普通少数民族一样。”
“那天我们受袭时候,他们用的弓箭,说明基本上都是青壮年。”
陈八回忆道,眼神飘向戊五。
“我没见到多少人。不过我有几个地方没能进去,可能有玄机。”
戊五老实道。
“还有一件最奇怪的事。”
陈八点头示意他说下去,却听丁巳和黄毛黑毛的声音渐近。
戊五显然也听见了,简略道:“他们说,来了个家里的孩子。”
陈八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瞿宁么?原村人是闻到了她的血味吗。
······
······
猞猁吼起来的时候,陈愿还没完全清醒。
子弹破空声惊醒了所有人的睡梦。
好在半夜杂牌军也没放松警惕,一骨碌就能准备掩护反击。
陈愿低声说:“干贝,去把猞猁放开。”
干贝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解开了猞猁腿上的绳索。
因为被绑太久,血液不循环,猞猁暂时还站不起来。但它自从看见干贝朝笼子爬过来时,大灯般的双眼就亮了。
枪声大约持续了二十分钟,漫天弹雨势头渐小,陈愿立马让人放红色信号弹。
火红发亮的烟云在空中炸开。
······
瞿宁这夜没有守夜。
被通知陈愿队伍被袭击时,已经是午夜一点。
今天值夜的民力将众人一一叫醒。诉说情况后,几人齐齐看向瞿宁,询问她是否要离开去支援。
夜晚行军不容易,也不知陈愿队伍具体情况,贸然过去的风险不小。但是每队只有八个人,陈愿那队伍质量不高,她又明确表示需要支援。
她背上包,仔细研究了一会儿地图。
“夜路不好走,两人一排吧。”
······
陈愿屡屡遇袭让陈八很是惊讶。
当夜在途中相遇后,陈八就仔细检查了陈愿队伍的所有物资,确认了没有任何异常。
可到底是为什么,她的支队行进如此不顺?
先前的设备失灵是人祸,但猞猁的出现以及这次夜袭,目标明确,明显是冲她而来。
帐中,血腥味萦绕。
一个老伙计谈叔不行了。陈愿站在他身旁,将一枚小小的玉葫芦塞进他紧握的手中。他很快闭上眼。
玉不会烂,一旁的干贝适时地担心会有活人抢这枚珍贵的随葬品。
陈愿放下老谈的石拳,示意干贝过来。
干贝尝试着去掰了掰老谈的手,他是带着不甘心走的,那五根手指就像天然长在一起似的。
干贝放心了,陈愿却叹了口气。
她的支队再不好,也不愿看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折在遮天蔽日的雨林里。
低迷中,本地向导用苗语低低念了两句经,大意是安息。
······
······
瞿宁赶到时,陈愿已经熄灯,帐篷内只留了两盏小灯。
漆黑的帐影映入眼帘,她心里的石头反而落了下去。
情况看来不算严重。
她将自己的队伍安排好了,就放慢步伐去找陈愿。
正巧,戊五走出帐篷。
她向他问好,戊五笑着打量瞿宁两眼,自言自语道:“你看起来不错,我就不寒暄了。”
说罢,夹着夜风扬长而去。
瞿宁在原地顿了顿方才钻进帐篷。
夜深,灯黄,山风轻吹拂帐布。
瞿宁甫一进帐篷,便看到了灯旁的陈愿和陈八。
灯下看美人,骨相大于皮相。这对表兄妹的长相气质迥异,平时很难看出亲戚关系。只有在骨相上,人们才会觉得陈愿和陈八有些相像。
瞿宁轻轻地走近那盏灯。
“你来了。”
陈八跟着陈愿看向瞿宁。
望闻问切并不局限于医学。
这一眼里,瞿宁便发现陈八的脸色有些灰白。
“怎么样。”
陈愿给她分了块地方示意她坐:“没了一个老伙计,六七个人受了点轻伤。”
瞿宁坐下来,陈愿腿上的绷带吸引了她的目光。
“你怎么了?”
“飞过来的子弹划到了。”
陈愿显然并不在意自己的小伤。
她一看见瞿宁,关于猞猁和布条的记忆就再次浮上心头。
她更关心那只大猫,瞿宁是否被它偷袭成功,有没有受伤甚至减员。
哪知瞿宁听她问完,摇头道:“应该关系不大。前夜确实有只猞猁偷袭,我已经制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