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尘中蚁 雨中萍(2 / 2)只手裂天:天罚行者首页

抬头看,两侧万丈高楼齐冲上,只留一线天。

一线天里黑云翻滚,雷光闪动,落不尽的大雨飞溅出浓浓水雾。

高楼空隙间,旌旗飘扬。

狮鹫载客,神雕驮金,显族勋贵来去穿梭。

听得一声汽笛响,列车缓缓开过街面,把那积水潭劈开波涛。

大雨里的无数百姓披雨衣、擎雨伞,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街两旁商贾叫卖,力工搬运,一刻不得闲暇。

凄风撼树,苦雨恼人

潮湿而躁动,闷热却寒冷。

施雾明低头撞进那流动的人潮里,被慢慢裹挟到远方。

不足半个时辰,施雾明来到了一处集市。

但见:

几根竹竿搭雨棚,厚厚木瓦铺顶。

一颗榕树立中庭,点点烛火照明。

入口处三两个力士饮酒摇骰取乐,虎背熊腰震慑小鬼。

看周围十数家商铺灯明窗净经营,柜台货架大有乾坤。

瓜果底下藏着刀枪,布帘后面掩着剑戟。

江湖术士卖丹药,算命先生敢行医。

施雾明来这黑市既不买杀人剑,也不销黑心银。

他穿过人群,前往了角落里的一家小药摊。

店主人正立在摊位前,见施雾明走来,远远地挥手招呼。

只见那年轻店主人:

六尺身高,清瘦身材。

皮肤黝黑,发色如茶。

猫皮帽插一朵喇叭花,穿一身窄袖短袄皮夹。

人送外号包打听,青年名唤察查。

本是舍洛霍兰人士,自幼漂泊异国他乡。

如今孤身一人,凭借门路广,卖的是只此一家的走私灵药。

施雾明上到此人跟前,唱了个喏,询问道:“察查阿哥近来生意可好?我还是寻常,要那‘补气丹’,敢问还是不是旧时价格?”

那察查回了个礼,答道:“兄弟,这求活的门路向来有价无市,最近仙界流出的货少了许多,价格嘛……”

施雾明道:“直说便是,就是三万五万也依你。”

却见察查慢慢伸出四根手指头。

施雾明道了一声苦,皱着眉头,一面掏银票一面说:“四万就四万,我着急去做工,烦请阿哥快些将药取来。”

“不是四万,”察查面露苦涩,“是四十万钱。”

闻言,施雾明痴痴愣在原地,半晌才吐出字来:“四十万?就是五石散也不见得这般昂贵,阿哥怕不是在说笑?”

察查拍着胸脯道:“你与我相识多年,我哪是那乘人之危的猪狗?只是不知仙界出了什么变故,各门各宗都在囤积物资,整个一副要干仗的架势。”

察查凑近小声说:“半个月前市面上的仙丹就断货了,就这还是我给你留的最后一点。”

施雾明苦苦哀求:“阿哥你有所不知,四十万我难周转。只求哥哥先收一笔定金,把药给我,权且饶我两个月,两个月后我定连本带息还你。”

那察查苦着脸思忖一番,说道:“我这生意也是把上顿挪作下顿,饶你四十万钱,我那上家如何放过我?我倒是打听说有一条门路……”

施雾明躬身求道:“哥哥赐教,我洗耳恭听。”

察查牵着施雾明的手,把他拉到一旁僻静地方,小声说:“知道那武林正派‘轩忠门’吗?那设在摘星港的‘明江堂’堂主——江隆放出消息来,说要寻一个帮手,替门派办一件要事。”

闻言,施雾明一脸狐疑,“那轩忠门门徒数万,光一个明江堂就上千弟子,卧虎藏龙,尽是好汉。什么活计要找外人帮忙,哥哥怕不是要赚我的腰子?”

“兄弟莫要说笑,”察查道,“具体是什么事,堂主放出的话里语焉不详,似乎并非舞枪弄棒的买卖,反而要毫无瓜葛的清白良家子。你是不知,那江天王开出的条件吓死人!”

施雾明询问:“多高的条件?”

察查答:“随便你开多高的条件。”

施雾明摆手道:“我只怕是有命挣钱,没命花钱。察查阿哥,你权且替我把药留着,我想想办法,找找门路。求阿哥看在多年情分,莫把我母亲的救命药给了别人。”

“最多一日。”那察查答复后,向施雾明拜了个别,回了药摊。

离开集市,施雾明自是一肚子苦水没处倒。

满地的碎石黄浆,踩的是一脚深,踏的是一脚浅。

施雾明就这样一脚深一脚浅,在误工前赶到了雇自己做工的铁匠坊。

可奇怪的是,远远看不见高炉喷烟,走进听不见打铁声响。

靠到门前,却见店主人——一矮胖五旬汉子,矗立在门廊下,满脸的愁容。

见了施雾明前来,店主人踌躇不前,只在原地躬身施礼。

施雾明连忙扶住东家,询问道:“叔叔怎么如此郑重,出了什么事情?”

那店主人吞吞吐吐,口吻里满是愧疚:“五郎,你是个聪明肯干的男子汉,我……我那不成器的犬子,但凡有你一半……”

眼里含着泪,店主人纳头便拜,惊得施雾明赶忙扶他起身。

店主人喃喃道:“我家那头畜牲被人下套,家产全数送了外人……债主下了通牒,要么把工坊交了抵债,要么厂里工人都换成债主手下人。我……我……”

眼看事情无可挽回,施雾明只扶着店主人宽慰道:“世事无常,阿叔还请看开些。本事长在五郎身上,自去他处寻个活计做。这些年承蒙了叔叔的照顾,日后厂子要是周转过来,还请给五郎一个报答的机会。”

听罢,店主人携着施雾明的手,把他带到了门房内,自柜中取出三张万钱大票,又混着些银币,尽数塞到施雾明手中。

施雾明连忙推辞,“五郎工钱就是三万,哪有多拿的道理?”

店主人却硬要把钱票塞给施雾明,又自桌上取来两斤熟牛肉,交到施雾明手里。

那店主人嘱咐道:“本应该请兄弟们吃一台散伙的筵席,可惜力不从心,这点心意请一定收下,五郎千万莫要怪罪阿叔。”

提着前东家的牛肉,施雾明在滂沱大雨里兜兜转转,不知该前往何处。

肚子咕咕作响,方才想起到现在未曾有一粒谷米下肚。

看到不远处雨中摇晃的旌旗,施雾明走上前去,进了街边一处酒家。

“哟,这不是五郎嘛。吃酒还是喝茶?”店家张三向施雾明唱了个喏,麻利收拾桌子看座。

施雾明回礼答曰:“既不吃酒,也不饮茶。烦请阿公借我一处座位,我吃点自带的干粮。”

那张三却走到柜台后斟酒,一面说道:“凡是烦心事,烦请莫烦心。五郎时常帮俺修管线、补屋漏,还不收例费,这点小酒就当俺请你喝。”

施雾明拱手谢道:“阿公仁义,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是技工,做的是些精细活。喝酒恐误事,阿公还请为我泡一壶茶。”

上了茶,摆了肉,那张三又赠送了几块大饼。

施雾明掏出小刀将大块牛肉片薄,拿饼夹着,就热茶吃。

一面吃,一面寻思:“买了药,便没钱去仙界做火工;不买药,娘亲又如何支撑到我取来金丹。察查兄弟说的那件差事到底是……”

堪堪三五两牛肉下肚,吃个半饱,却见前东家一手挡雨,一面问路,风风火火跑进了施雾明所在的酒家。

施雾明见状,暗想莫非事情有转机,连忙起身招呼。

只见前东家急忙跑到施雾明跟前,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五郎,有人捎来口信,你娘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