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小年这天夜里,一家人在香甜的睡梦中,林卫国和王淑珍被一阵很响很重的紧急敲门声惊醒了,“我去看看是谁,这深更半夜的。”林卫国穿好衣服下了地。
“谁呀?”
“是我,开门,大哥。”
门打开后,一个格外高大健硕的身躯立在眼前,林卫国见了心里便是一惊,他将来客带进院子里,重新锁好门。王淑珍听见院中的说话声,紧忙起床穿好衣服。
深夜到访的男子裹着军大衣,脸冻得跟白菜帮子似的刹白带绿,进屋后他一把撸下头上的护耳棉帽,用黑黢黢宽厚的手掌揩了一把流出的清鼻涕,往衣服襟上一抹,然后扯着嗓子唱曲似的开始嚎开了:“大哥大嫂啊,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哇——”
此人姓来,名福,是林卫国的二妹夫。
来福这个人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看他号啕大哭要命似的样子,王淑珍不由得心里翻了个个,莫非小娟子出了事,或者孩子出了什么事?“怎么啦,来福?你这是从哪来,发生什么事了?”
“呜呜呜……小娟子她不要我了……呜呜呜……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啊——她跟别的男人跑啦……呜呜呜……给我评评理啊——”
林卫国背着手站在来福身后,他脸色铁青的把缝纫机旁的木头板凳拎过来,放在地中间让来福坐。来福肥大的身躯像堵肉山,坐下后咧开大嘴鼻涕一把泪一把,杀猪一般地放声嚎着。林卫国心中叹着气,林卫娟当初咋就看上了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糙人?
见老林眉头深锁,咬着牙根沉默无语,王淑珍开口问:“你先别哭,小娟子她怎么不要你了?”
“是这么回事啊,嫂子,朋友们招呼我出去吃饭,我已经把午饭做好了,四菜一汤,正和林卫娟吃着呢,林卫娟非不让我出去,当时我犟脾气上来了,就没捋她那根胡子,跟着朋友就走了,回来后发现小娟子把房子卖了,她跟别的老爷们跑了……呜呜呜呜……”
来福长得五大三粗了些,人却是心灵手巧,又炒得一手好菜。他和林卫娟同在小苏打生产厂上班,单位不景气,女工率先被裁员,林卫娟下了岗,他一来气,干脆直接走人。后来,胆子大的他跑到中俄边境黑龙江HH市做起了倒爷,歪打正着挣了一笔,换成其他人,一定会趁热打铁把买卖继续做下去,他倒好,跑回老家不干了,因为媳妇照顾两个孩子不能陪他奔波,他天天想得慌,挣再多的钱也不如跟媳妇在一起生活的好。
他用这笔钱给媳妇买了手镯、戒指、手表和大衣,给自己添了个摩托,给两孩子买了俄罗斯糖果。回家后,用剩余的钱开了个门脸不大的修理铺,主要修理电视、摩托车,补补胎什么的。由于有着一手好活计,为人慷慨,经常小修小理的不要钱,在附近倒有些小名气。来找他的人多了,他热心地提供椅子和茶水,渐渐地修理铺成了一群老爷们聚众聊天的据点,自然而然的就交了几个林卫娟嘴中的“狐朋狗友”。
房子临街,虽然墙上“修理铺”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不咋样,屋外换下来的零件、轮胎却多得十分抢眼,有时跑长途路过的汽车司机也找他,用他的话讲,那不是吹,小毛病用耳朵一听眼睛一搭,他就能辨出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因此只要他手头有或者能马上买得着的零件,小毛病保修好,有时大毛病都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
“林卫娟能干这事?”林卫国沉默半晌,面色严肃开了腔。
“大哥呀,我来福要是撒半句谎,我他妈的就不是人啊——呜呜呜呜……小娟子当时把话撂那了,说我要是走出家门,她,她,她说,呜呜呜呜呜,我就再也别回来了,她要跟别的老爷们过,啊——呜呜……”说着说着,来福裂开大嘴又嚎开了。
“二妹要想不跟你过,你俩早就不能过了。”林卫国眉头的疙瘩依然拧着。
“大哥,你脑子好使帮我分析分析,我敲了半天门,一个不认识的臊娘们告诉我,这是她家的房子,门也不给我开,说我再敲门她就报警。我问她,你他妈咋住我家房子?她骂我蠢猪眼瞎,说这是她家房子,还说我家房子卖给她了。你们说说,小娟她是不是跟人跑啦?我不就是出去吃顿饭她不同意嘛,全都是大老爷们,想聚聚吃顿饭都不行么?呜呜呜呜……人家上门来找我,当时那种情形,我要不出去,我的脸往哪放?准是总来林卫娟那买烟抽的刘麻子看小娟人漂亮把她勾搭跑了,我回去就整死他,然后我也不活了,呜呜呜呜……你们可得给我评评理啊——”来福胸前的军大衣已经湿嗒嗒的一片了。
“有事别着急,急也急不得,唉——”陈玉清被如雷的哭声震得有些糊涂,披着被坐了起来,她时断时续听了个只言片语,唉——这日子又是怎么的啦?
林雨荷和林雨亭也醒了,俩人睡眼惺忪地走进大屋,“二姑父。”“二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