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点变成阿公收音机里漏电的杂音。打锣伯公后颈的汗碱裂开细纹时,泰数清西药房招财猫被震碎的十三道笑纹。唢呐吹出的气泡裹着三十六天罡幻影,有个气泡粘在鼻尖,爆开时尝到去年元宵卡在蛀牙里的麦芽糖渣——甜得发苦,可当“宋江“的杏黄旗扫过金纸铺,漫天金箔化作金翅雀扑来时,泰踢飞的菜脯干正巧砸中阿弟后脑勺。
红雾炸开的鞭炮碎屑里,泰攥着半截榕树根做的木槌,指甲缝嵌满晒硬的菜脯丝。硝烟甜腥黏在漏风的门牙上,像偷喝汽水时气泡在舌尖乱窜的刺痒——明明该怕那些会喷火的草绳和荧光脸谱,可当鼓声追着脚底板往心口钻时,泰发现自己正用破皮的膝盖抵着青石板,偷偷学“关胜“把木槌甩出个笨拙的圆弧。
泰又惊又喜,感觉这一刻回到了揭阳新亨的老家,正与阿弟在大街上看着热闹的潮汕英歌舞。还有阿爸阿妈、阿姑等。可是这一刻,你们在哪里呀?
“东牯,你还在那发什么愣?赶快回来吃饭啦!”泰远远的看到桂花在房子后面山坡上叫他,并使劲朝这边挥手。
“好嘞,我就来了,”泰收回电闪,也使劲挥手。
泰边往回走,边拨开早晨浸润着露水的树枝,以免打湿衣服鞋子,回去又遭养母训斥。
转过一个山口,看到桂花正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右手拿着树枝,撩拨着地上的蚁群,左手提着裤管,那聚精会神的样子,让泰不忍打搅她。
看了一会儿,桂花感觉一个人影离她越来越近,抬头一看,发现是泰过来了。
“好玩吗?要不要一起来指挥他们打仗?”泰认真地点着头说。
“怎么指挥它打仗?它们会听我们的吗?”桂花歪着头问泰。
“你指挥往我这边走的那队人马,我指挥我这队的往你那边走的人马,两队人马交换在一起,数一数,看谁的数量最多,就赢了。”泰说。
“别欺负我不太会数数,你看他们都在忙着运送着自己的粮食呢!”桂花目不转睛盯着一只蚂蚁头上,扛着一粒白米饭样的黑蚂蚁说。
“哎呀,这一大片。我也数不过来,闲着的话,我们去私塾那里请老师教我们。”
“好呀好呀,我要读书。”桂花高兴的跳起来。
“嗯,那要跟我们嬷嬷说,哦,我是不可能去读的,这么大了也不收留我呀。”泰应,其次想的是,养父母不会让他去。
“嬷嬷,也不会让我去读的,我们还有牛要放呢,读书是堂哥们的事。”桂花争辩。
说起这事,泰也心里不高兴,他想说什么?张口没有声音。只好低头拉起桂花。“走吧,回去吃饭,不然,等待我们的又不知是多大的狂轰乱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