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棉签照着唇形慢慢描画，在温水浸润下，干裂被抚平，翘皮也被压了下去。看护工作并不枯燥无聊，尤其是在遇到一张让人赏心悦目的脸时。

由于我认真欣赏，噢不，认真照顾病人，丝毫没注意到病房门被推开了，直到我身后传来一句疑问，“他是谁？！”

两位老太异口同声地问。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哆嗦，一次性杯从手中跌落，精准地倒在了那张熟睡的脸上。紧接着紧闭的眼睁开瞪圆，鼻孔喷出刚流进去的温水。

“你是谁？！”男子的声音沙哑低沉。

病房里，三个人六只眼睛盯着我。

不知为何，我有一种做坏事当场被抓包的尴尬，手上拿着面签，看了眼躺着的男人，又转过身去看了看老太们，卡在中间的我，一时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边。

“我……这……举手提问！”我破罐子破摔了。

陶老太快速举起手，就差蹦起来了，“你怎么在照顾他？”

我看着老太们的眼睛，无比真诚地回答：“我多手捡的。”叶老太在蠢蠢欲动，我急忙补充，“是年年先多嘴狂吠，我才上前去察看，然后见到一个满脸是血的人。”我暗暗用手指了指床上的人，“然后就……就这样了。”

我扭过头去看躺在床上的人，他低举着左手，脸上表情略有不忿，整个人看起来憨憨的，“你是谁？”

“这不公平，说好了举手提问，你都没举手！该轮到我问，你是谁？”他那语气和口吻，搭配着包扎的额头，看起来要多不聪明就有多不聪明。

我心里一咯噔，不会是也伤了脑子吧？

见我没回答，他又重新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给你叫的救护车，给你垫付了医药费，还照顾了你好一会儿，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你是谁？赶紧联系你的家人朋友过来！”我举着手把心里想问的想说的一口气倒出来。

他放下手，低头想了好一会儿。

我问深奥了？

“我……我叫……”他蹙眉想了好一会儿，似乎是没想起，脸上有些懊恼，紧接着抬头看向我，“我衣服呢？”

这话问得……多暧昧啊，不，多冒昧啊！

“应该是医护给你剪掉了，医生说你身上除了伤之外，什么都没有。”我往老太们的方向挪了挪凳子，警惕地看着他。

“你不会是……忘了吧？”我指的是他的名字，刚被救回来的人情绪脆弱，为了避免伤害到他脆弱的神经，我掂量着措辞和语气小心翼翼地提问。

“我……我叫……啊！”他抱着头嚎叫了一声。

我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拥着老太们往后退，紧张地盯着床上的人。

还是叶老太先出言劝说，“小伙子，想不起来就先别想。”随后她用手捅了捅我后腰，“去给他喊医护过来看看。”

“哦。”我应了一声。

很快医护就赶了过来，我老实跟医护汇报情况。

医生翻着手中的本子，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

我耳尖地听到了，顺势问：“不应该什么？”

“照病人的情况来看，脑部并没有任何问题，不应该有这种状况出现。”紧接着医生拿出工具上前查看病人的眼睛和头上的伤，仔细询问病人目前的身体感受。

观察一番后，医生示意护士给病人打了一针，随后把我叫到门外，“目前病人不适宜动脑，他刚醒来，先让他缓一下，明天我们会再给他做个详细的全身检查……”

“啊……那费用……”

“救人救到底，这方面我没办法，只能给上面打申请，看看能不能给你打个见义勇为优惠。”医生见我面露难色，话风一改，“别悲观，他没事的，你只是垫付而已。看他也不像是会赖账的人，不会让好人吃亏的。”

谁稀罕做好人啊！

我心里已经把年年语言凌迟了一万遍，让你多嘴，让你狂吠，让你好奇心爆棚，让你做好人好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