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如玉思索片刻,手自她颈后绕至下巴,向上托起,而后低下头。
过了半晌,独孤雅荻从他手中挣出来,别过脸去。
文如玉松开她,指尖在她艳红的唇上轻点几下,又一抹:“不曾涂口脂,为何这般艳丽?”
独孤雅荻脸上潮红未褪,只当听不见,转手拿了方才的册子继续翻看,“《蓦关城志》?北地蓦关?”
“是,北地雪原上与戎狄相抗的关城。”
见她看得入神,文如玉在架子上一番翻找,找出几本书放在一边,“自我去北地后,历年城志都在此处,你慢慢看。”
独孤雅荻应了一声,并未抬头,“泡茶去。”
文如玉便去点了炉子,烧水,再不知从哪儿掏出个铁罐子来,捻出两撮茶叶放进杯中。
滚水方一入杯,幽幽茶香四散开去。
“柴岭的茶?”
文如玉将茶杯放在她手边,“柴岭今年五月的新茶,前几日送到京城。”
独孤雅荻叫住他:“这里,是怎么回事?”
文如玉低头看去,见城志上写着“赌欠夜班一月,三月晋队长”,笑了声,“是个有意思的家伙。
“军驻北地时不禁赌,赌注是值班天数。那人好赌,有一次与人对赌,输得惨烈,多值夜班整整一个月。这一月他除了值班就是练武,在次月擂台上再与债主对赌并将其击败,让债主也值上一个月夜班。此人也是奇才,从此沉迷练武一发不可收拾,三个月后升任队长,带着整个队伍练武,现在在东营都是出名的武痴。”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独孤雅荻感慨,“真是那毕长河不信邪,逮着查营的日子闹事,给我送业绩上门来。”
“业绩?”
“胡说罢了,不必细想。”
文如玉早已习惯她不时蹦出来的奇怪词语,不以为意,“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此等胆大包天之辈,留在营中是为祸患。待扫完马棚,将人与今日抓着那几个一同调去先锋营,勉强算个为国奉献。”
独孤雅荻并无异议。
前线总得有人上,自告奋勇算一种,犯错受罚算另一种。若是能奋勇争先,杀敌立功,届时将功补过,再调回营中未尝不可。若是贪生怕死做了逃兵,自然罪加一等,无可赦免。
文如玉此人……说他温和良善,提起这让人送死的事情面不改色;说他冷血无情,又不一棒子打死,事有余地,处处透着人情味。初见只觉得他是边将,现下越发让她看不透了。
“倒是廖坚,你真打算让他扫马棚?”
这算是求情?独孤雅荻瞥他一眼,轻飘飘地回答:“先扫着,有事再调岗。”
文如玉默。
从前秦照与他说过,女人都小心眼记仇,他不以为意;现在看来,独孤雅荻正是其中翘楚,一把好记性全用在记仇上。
不能惹,万万不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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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照领着三个号称统领的家伙进来,就看到这岁月静好的一刻。
独孤雅荻在正中的座椅上坐着,手里端着本书;文如玉站在她身边,俯身与她说着什么。
秦照抬手将三人拦下,自己走上前去。
听见动静,文如玉抬头,挥挥手:“坐。”而后自己将沙盘挪开几分,随意在桌角坐下。
独孤雅荻将手中的《蓦关城志》合上,随手搁在一边,抬头。
白日里仗着离得远,又无人敢仔细打量她,这一整日便不曾戴面纱。
现下营帐中都是文如玉亲信,她自也不必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