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望返回时,月悬高空,倒映在碧湖中,亮如白昼。
下午在凉亭聊过后,颜姝红又把她单独带走叙旧,说了好些话。问她在五域有没有被人欺负,然后就是说她瘦了,要让她好好吃饭芸芸,嗔怪的话让舒望乖乖低头,应着她的话照做。
“一路我听了不少消息。”颜姝红托腮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将段家搅得天翻地覆那个魔,是不是你这小崽子?”
舒望腼腆一笑。
颜姝红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的脑门点点,“你胆子可真够大的,也不怕被抓了?”
舒望躲了几下发现无用,眯着眼小声嘟囔:“这不是没抓到。再说了段白闭关十多年,我若贸然找他定是会被瓮中捉鳖。不若做些事将他引出来找我,这样他在明我在暗,方便我动手。”
“别以为说的条条是道我就不揍你。”颜姝红弹她一个脑瓜崩,“这几日别给我到处乱跑,狄秋棠和诸明日那畜生还不知要搞出什么幺蛾子,你少动歪脑筋,听到没?”
舒望乖乖巧巧道:“听到了,绝对不乱跑。”
颜姝红这才松了口气,往她怀里塞了一堆钱,说这都是她在门派存的,舒望稍稍一推,她就柳眉倒竖,生气地骂她。
“我养你这么多年,你连一声干娘不愿叫就算了,现在给你点钱还推来推去,你这崽子故意要气死我是不是。”
舒望一噎,只得道:“没有,太多了。”
“少废话,拿着,我有的是钱。看你这孩子都瘦成麻杆了,五域比流川好那么多你还能瘦,除了没钱还有啥?你这孩子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舒望拿着钱,心口隐隐作痛,临走时,她问了个问题。
“红娘,你和段……苏谨言关系好吗?”
颜姝红愣了一瞬,随后才道:“好,但算不上太好,我与她相识到分别,都和青沉有关,青沉死了,我们也没关系了。她……”她顿了顿,想了想才接着说,“她不是段家人。”
回去的路上,舒望踩着月光,寒霜覆地,像极了白日冲她而来的刀光剑影。她看得很清楚,当时和段言刀剑相交时,对方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而是反手要往后刺。那后面就是段明。
永阳观时,何无归只怨恨诸明日,并不提及同样投身段家的苏谨言。彼时舒望还以为苏谨言和段明一样,现在才发现误会了。
“白日她分明是要杀了段明。”舒望垂眸深思,忽地想到在段家逃跑时,有个人丢石头来为她引路。
现在想想,那人就是段言。
舒望心中不解:“我与她素不相识,她为何要这么帮我?”思索良久,她也没找到个能说服自己的答案,于是作罢。
碧湖凉亭空无一人,仅剩明亮圆月沉在湖底。
舒望掠过碧湖上阁楼,拐角没走两步,就在走廊向外延伸的观景台入口,看到了一抹安静的身影。——枫霁月束手而立,月光穿过廊檐在他脚边盘旋成一汪银泉,而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其中,好似被月光凝固了。
舒望怔了怔,凝固的人影转过来,露出个鲜活的笑容。
“你回来了。”
“嗯。”舒望走过去,“挺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枫霁月道:“我等你回来。这里的廊檐没有火光,太黑了。”
舒望不禁笑了笑:“你怕我看不见路?”
枫霁月没说话,很轻很轻的应了一声。
眼下月光美景正好,舒望心中多事,睡也睡不着,朝着观景台望了望,邀请说:“我还不困,不然我们去看看夜景?正好一直都没来得及瞧,云霞宗的风景挺好看的。”
枫霁月忽而一笑,跟在她身边。
舒望不知他为什么突然笑,摸不着头脑,待走到观景台,看见桌上的泥炉上的瓦罐煨粥和旁边的食盒才反应过来。
“原来你早有准备,正好我还有点饿了。”舒望给枫霁月盛了一碗,旋即再盛自己的。
粥煨的黏糊晶莹,里头还放了些红枣,瓷碗捧在手中,热气带着香甜味道扑面而来,驱散了夜间的一丝寒意。
舒望吹了口气,啜饮一口,四肢百骸都随着这口粥暖和起来,叹道:“天越来越冷了,喝这么一碗粥可真舒服,要是有点肉丝配着下饭就更好。”
话音刚落,枫霁月就从食盒捞出一叠小炒肉丝,利口咸菜,再下面是各种模样精致小巧的糕点,做成花朵模样,摆在盘中栩栩如生。
舒望嘴都还没合上,看看眼前的肉丝,再看看手里的粥,“你准备的好充足。不过这些糕点是哪买的,我都没在沧水见过。”
枫霁月把吃的都摆好在她面前了,这才慢吞吞道:“我做的。”
“原来你是——你做的?”舒望差点咬了舌头,“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枫霁月点点头:“这里的厨子做饭你很喜欢,但没做你喜欢吃的东西,我就跟他们学了下。我很聪明,学得快,你想吃的我都能做出来。”
话到最后,他眼眸晶亮地看着舒望,颇有些邀功的意思。
“那你太厉害了,学的这么快,还能做那么多,还能预判我要吃什么。”舒望毫无保留地大肆夸奖,“我现在舌头都被你养刁了,日后怕是再吃不下自己做的东西了。”
枫霁月坐姿端正挺拔,两手搁在桌上交叉,闻言抿唇一笑:“我可以给你做,你想吃什么,我都能做出来,因为我很聪明。”
舒望没注意他的强调,喝着粥点头,“你当真是聪慧。”
“我和即墨琛谁更聪明?”他冷不丁的问了句。
“啊?”舒望懵了一下,抬眼见他神色认真,心中好笑,面上沉吟思索。她停的时间越长,枫霁月的表情越凝重。
舒望忍着笑意回答:“我想即墨琛也不会做饭,你会做那么多好吃的,比起来当然是你更聪明。”
枫霁月相交的手紧了紧,无声地松了口气。观景台是大理石桌,他的手在上面显得越发苍白颀长,指尖带着淡淡的青紫色,不若中毒的颜色那么深,浅淡的像是被冻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