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粗犷的嘶吼声,少年清越的吆喝声,铁锤错落有致的敲击声,铁砧沉着的闷响声,铁胚溅射铁屑的脆响声,都在这山坳里回响着。
哦打,嘿叮——哦打,哈咛——哦打,嘿叮——,哦打,哈咛……
如此单调循环往复了一阵后,敲打声里渐渐有了几分曲调的意味,坐在一旁观看的皂衣男子随敲打的声音点着头,好像在数着节拍。
大江之上艄公纤夫有搬舵拉纤的号子,大山之中石匠有抡锤砸石的号子,茶山之上茶女有采茶山歌,晓月村中韩铁匠有师传的铁调令。
这铁调令传自韩铁匠的师父林铁匠,遗憾的是他的儿子不喜打铁,却热衷理会乡间亭里家长里短的事务。
韩铁匠的师父索性替他在乡里捐了个挂名杂务的差事,
如今韩铁匠的师父见儿子不能子承父业,颇为心灰意冷,早已不再打铁,好在儿子颇有经商的天赋,他自己早年收的徒弟又多,终日也就闲赋在家颐养天年。
韩阳自幼就跟着韩大娘学唱莲花落,也跟着韩铁匠学唱打铁令。把“将军令”上记载的诸多打铁还需自身硬的本事练了个十多年。那九阙半的铁调令的调子也唱得那叫一个滚瓜烂熟。
然而跟自幼就熟读道藏三千篇的“道士二代”杨天兵一样,“铁匠二代”韩阳并没有感觉自己倒背如流的铁调令,有什么妙用或者蛋用。
那个端坐在桌子边上,摇头晃脑欣赏自己三人嘿咗嗨咗打铁忙的皂衣汉子,不是就因此放弃了“林家铁匠铺”少掌门的殊荣和林师叔的尊称,当上了一个自得其乐的亭长?
这家伙还真当自己是脱离了人生三苦的富家翁了。
火红的玄铁块慢慢在叮咛叮咛的敲打声中变得黝黑,原本的棱角也慢慢地被敲打不见,一些黑色的铁屑渐渐被捶打了出来,然后又慢慢剥离脱落。
待到七块玄铁块都被敲打成三指粗细的长条形状后,韩阳和杨天兵二人已是满身热气腾腾,挥汗如雨。
韩阳浑身的腱子肉像炉边梆硬的铁砧,似乎随时能挂得住一头奔跑的黄牛。
杨天兵也学韩阳赤裸了上身,露出一身黑油油的五花肉,颇有几分侯龙书院厨神陆富贵陆胖子亲弟弟的风采。
韩铁匠将七块玄铁条插进火炉后,又从屋里拿出另外六块同样的玄铁条,也尽数插进火炉。
韩阳和杨天兵二人则趁机躲到一旁大碗喝茶大把擦汗。
待得二人稍事休息后,韩铁匠已将铁炉中的玄铁条两两拣出,叠在一起乒乒乓乓地敲打了起来。
这一次没有什么调子,只是试图将两根通红的铁条粗略地叠打起来而已。
一根烧火棍样式的兵器渐渐出现在韩铁匠手中,韩铁匠将铁条从炉中取出往水里淬了一下,嗞起了好大一团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