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凯旋的大军终于回朝。迟暄封赏三军,哥哥也进宫领赏,还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听闻,生辰宴那日一见,太后叫管氏母女去慈宁宫说了好一阵话,对管文仪颇为满意。哥哥的意思是一切听太后安排,于是,两家紧锣密鼓开始张罗婚事,婚期定在明年元月十五,上元节。
年关将近,凌虚阁的千年古树的枝头上又挂满了宫人们关于来年的美好愿望。麟趾宫四处也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长安已经会咿呀学语了。迟暄每次来时便将她抱在怀里,不厌其烦地握着她的小手,在我们三人面前晃一圈。
“安儿,这是安儿。”迟暄将她的小拳头对着她,长安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并无特别的反应。
“这是父皇。”迟暄又将手移至自己面前,长安沉默。
迟暄又不气馁道:“这是母妃。”他将长安的小手放到我眼前,长安高兴地挥舞着小手小脚,要我抱抱。
“这是弟弟妹妹。”迟暄用她的小手指着我隆起的腹部,长安似乎感受到什么,将小手贴在我的肚皮上。腹中的孩子亦是心有灵犀般,在长安的小手处动了一下。我惊喜地指给迟暄看:“阿暄,这是孩子们之间在打招呼呢。”
迟暄靠近,手中的长安一下扑上前来,幸好被迟暄及时回抱住她,不然腹中孩儿怕是要提前出生了。
“安儿,这是安儿。”迟暄走完一圈,又对准她自己。长安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嘴里一直重复着“鹅儿”“鹅”“鹅”,金津玉液便从嘴角滑了下来。
迟暄无奈,只得为她擦拭,随后满是心疼地将她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千金不换的举世珍宝。我则倚在迟暄怀中,抚着孕肚。再过几个月,肚里的这个小家伙也要降生了,到时候安儿也有玩伴了。一家人互相依偎着,笑得幸福而满足。
除夕这日,迟暄特许母亲和姐姐提前入宫,陪伴我半日。我从晨起后便精心准备,迎接母亲和姐姐的到来。
安儿已经喂过奶了,此时在怀里玩闹。她虽然现在还不会说话,只会囫囵一些听不懂的词语,但是自从那日摸过我肚子之后,仿佛知道我肚子里有弟弟妹妹,对我的肚子动作总是很轻柔,很小心。所以我也从不担心抱着她玩耍会伤着腹中胎儿。
“娘娘,夫人和小姐到了。”雨笙像个小兔子一般,急急忙忙跑回来通报,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我连忙抱着长安起身相迎。
门后的挡风被掀起,我看见了朝思暮想的面庞。
“母亲!姐姐!”
这是我入宫后,母亲和姐姐第一次入宫来看我。今日,母亲穿了诰命服制,头戴蓝宝石花钗冠,宝钿压鬓,身着紫罗翟衣,玉带垂挂,格外雍容端庄。姐姐则梳着妇人发髻,身着葱白上衣,杏黄长裙,脸蛋更加白皙了,也圆润了些许,挂着淡淡的红晕。
“给贵妃娘娘请安。”
“母亲姐姐,这殿中又无外人,何苦拘着这些礼数。”我微微屈膝,“长安,快叫你外祖母和姨母不必多礼。”
她们见了我,不过一霎,便注意到我怀中的长安,惊喜爱惜之情溢于言表,满脸喜色地围上来仔细端详着。这是她们第一次见到长安,也是长安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外祖母和姨母。长安在我怀里格外兴奋,一点也不怕生人。
母亲笑得合不拢嘴:“公主这小脸真和你们小时候一模一样,只是这眼睛还比你小时候更好看些,怕是遗传了陛下的眉眼吧。”
姐姐也说:“长安这肤白貌美的,长大后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来,姨母抱抱。”
我将长安交给姐姐,母亲看着我的腰身,关切道:“上次回府,怎么不曾听你说起又有了身孕。”
我抚上腹部,道:“上次女儿回府之时,胎像还弱着,便没有告诉母亲,怕你们担心,如今也有六个月了。”
“你才生了长安不到半年,就又怀上了,身体可还吃得消?你和陛下夫妻情深这是好事,只是也该节制些。”母亲摸着我的肚子,叮嘱道,“你肚子大了,安儿也大了,不好总是抱着孩子,左右雨画和雨笙还在身侧,要多注意自己身体。”
“母亲。”我扶着她坐下,“女儿知晓母亲担忧,只是如今陛下后宫子嗣稀少,又无皇子,陛下宠爱女儿,女儿也愿意为陛下生儿育女,不辛苦的。女儿今后会注意身体,不让父亲母亲担忧。”
我又看向姐姐,姐姐正和长安玩的火热,对长安爱不释手。“姐姐,你嫁去宋家,他待你如何?家里长辈可还好相处?”
姐姐笑眯眯道:“宋子谙没有同胞兄弟姐妹,家中人口倒也简单。婆母不是他的亲生母亲,所以也不大管我。我什么也不用操心,宋子谙对我也是不错的。瞧我,都长胖了呢。”
“你那哪是长胖?”母亲笑着点了点思若的肩膀,“还不快和你妹妹说说。”
姐姐脸上飞上一抹红霞,娇笑着垂下头,手掌摸向自己的小腹,抿唇道:“我有了他的骨肉,已经一个月了。”
闻言,我立即看向她的肚子,欣喜道:“当真?可叫郎中瞧过了?”
姐姐点头,笑道:“瞧过了,只是日子还短着,便只告诉了你们,还没有同宋子谙讲,想着等过了头三个月再说。”
“你这孩子,这样大的喜事怎么不告诉婆家?”母亲嗔怪,“宋子谙后宅又无妾室通房,你腹中孩子便是长房长子,该早些告诉婆家和夫君,叫他们舒心啊。”
姐姐有些忸怩,握着长安的小手轻摇,一面道:“我生孩子又不是为了叫他们家人舒心的。母亲放心,此事我心中有数。前些日子和宋子谙闹了些别扭,我便是要等着他来哄我才肯告诉他。”
“你心中有数就好。”母亲欣慰道,“如今你们两个都成家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我和你们父亲也就安心了。”
“母亲放心吧,宋家自然是不错的,你该担心担心小合。她在后宫中与这些莺莺燕燕斗智斗勇,又身怀有孕,可不知道有多辛苦。庆幸的是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女儿,若是我腹中孩子也如长安这般乖巧可爱便好了。”姐姐看着安儿,满眼的喜欢,忍不住感叹。
雪光松影摇曳。冬日白色的日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母亲、姐姐和长安沐浴在耀眼的午后日光下,格外美好。
“一定会的。”我伸出手,在日光照耀下,白皙的手背亮得有些夺目,长长的宝石护甲更是熠熠生辉。我拉住姐姐的手,畅想道,“等你生下孩子,下回进宫再带来和安儿一同玩耍,那时我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也出生了,麟趾宫不知道有多热闹呢。”
这时,长安嘴里咕噜咕噜的。姐姐看向长安,满脸宠溺地问:“我的宝贝外甥女,你想说什么?”
长安嘴里念念叨叨的,仔细一听,好像是“妹妹”。姐姐乐了,问长安:“你是说,姨母肚子里是个妹妹,是吗?”
长安还是念着“妹妹”,姐姐更是忍俊不禁,抱着长安亲了又亲,随即取下身上的白玉佩,拿到安儿面前,道:“宫禁森严,也没能专程为长安带什么礼物,这枚玉佩是宋子谙送给我的聘礼,便送给安儿当作见面礼吧。”
长安伸出小手想要去拿,我连忙接过,道:“姐姐美意我们安儿领受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姐姐还是给我收着吧。这孩子一松手,还不知把玉佩碎成几瓣呢。”
姐姐笑着瞪了我一眼,点了点长安的小鼻子,对长安说:“那就让你母亲先替你收下了,待你长大后懂些事理,再让你母亲给你。”
展开掌心,是一枚水色上好的白玉鸾佩,做工极为精美,鸾鸟栩栩如生栖息在枝头,当真是匠心之作,一看便价值不菲。
“宋子谙家境虽也殷实,只是当然比不过我们家,这枚玉佩已经十分难得了。公主身份尊贵,将来必定少不了珠宝首饰。妹妹若不嫌弃,便给公主带着玩玩儿。”
得知这枚玉佩如此贵重,我有些推辞。姐姐执意让我收下,便也作罢了。
“父亲呢,近日可好?听闻早先父亲和姐夫一同推行新政,又被北疆战事耽搁了,如今又如何了?”我问。
姐姐抢先道:“此事我知晓。听宋子谙说,因着朝中反对之人甚多,且战事吃紧,新政早已被搁置了。我倒还乐见他清闲些。他本就是今年才中的状元,得到父亲扶持已很是难得,终究是资历尚浅,若是初入朝政就行这般事,怕是会树敌众多,倒不如韬光养晦,做个闲散言官。且父亲年事已高,如此还清静些。”
这样吗?那迟暄心中所念,岂不是再次被耽搁?我见着姐姐这般为自家夫君思考,才嫁过去四个月便有了身孕,便知他们感情应是不错的。姐姐一口一个宋子谙地叫着,宋子谙平日也当是对姐姐很是爱护的吧?我也放下心来。
姐姐到底是有身子的人,抱了安儿一会儿便嚷着腰酸,将安儿抱给母亲了。安儿在母亲怀里咯咯直笑,很是喜欢母亲。
姐姐想起什么般,又说:“大哥也要结亲了。不过我没有想到,他竟然娶的是管文仪,真是冤家路窄。”
母亲不明所以:“上柱国千金何时得罪你了?”
我知晓姐姐曾去过管文仪的生辰宴,遇到了些糟心事,她如此抵触管文仪,难道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