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万里无云,皎洁的月色下,一个身披百衲衣的人影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点着戒疤的脑袋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看不出老幼的面庞笑意盈盈。
他一手托着一个满是锈迹的钵盂,另一手拎着一根歪七扭八的破禅杖,一步一晃的靠近那团停在木屋前的灰影。
“呀,你,你这贼秃,不要再靠近了!”
见只这一眨眼的功夫,那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和尚已经快到自己跟前了,那灰影连忙抱作一团。
只是它的声音,却透露着一股色厉内荏之态。
故作凶狠的话语,非但没吓住那和尚,反而让他笑得更慈祥了。
和尚道:“这位施主,此处之人与贫僧有缘,恰逢今夜有妙事发生,故携友观之。却不知施主来此又是为何呀?”
团在一起瑟瑟发抖的灰影见这和尚慈眉善目的,不似寻常贼秃那般上来便喊打喊杀,还愿意与自己交流,心中的紧张恐慌遂稍稍减弱。
它又想起今日进城时碰到的小男孩儿,不仅没有因为它是妖怪而害怕,反而大度的为他指路,心中愈发放松了下来。
它抬起头,一张尖尖的耗子脸在月光下分外明显。
小耗子精鼓起勇气,弱弱的道:“我家老祖宗曾教育我们,作鼠要知恩图报。今日我受了这家小子大恩,得意瞻仰扬州盐课林老爷家的千金,故而特来报恩。”
和尚奇怪道:“你既为报恩,为何又这般鬼祟,在这月上中天之际潜行而来?”
小耗子精闻言,情不自禁的用小爪子捂住脸,扭捏道:“我,我自知相貌平平,唯恐惊动了恩公,这才趁其熟睡,深夜前来,打算学那海螺姑娘为恩公打扫房间。”
此言一出,那和尚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惊的附近的飞鸟扑棱棱跃起一片。
耗子精更是羞的不能自已,似要将自己本就不大的小脑袋埋进土里一般。
又听这和尚笑声震天,一时也顾不得害羞了,唯恐这没眼色的贼秃扰了恩公的好梦,焦急的跳脚道:“和尚,和尚,你快别笑了!恩公若是被你吵醒了可如何是好?”
眼前这灰毛小耗子精又羞又恼的模样落到和尚眼中,愈发的令他乐不可支起来,笑声非但没有停下,反而有愈演愈烈之态。
耗子精见状更加心急,似热锅上的蚂蚁般来回踱步,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身子一团,化作一道灰影,就要冲上去捂着贼秃的臭嘴!
却不想它刚一动身,一旁鬼魅般伸出一只乌漆嘛黑沾满土灰的脏手,精准的捏住它的后颈肉!
耗子精“哎呦”一声,便落得个上不接天下不挨地的尴尬境地,任它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那两根手指。
一张蓬头垢面的脏脸忽的戳在耗子精面前,吓得它顿时不敢再动,老老实实的装起死来。
只在心中为贾愚祈祷,希望恩公大人能睡的香甜,不被这贼秃打搅了。
和尚笑的正欢,见身边突然冒出来一个披着麻衣敞着怀的邋遢老道,也不惊讶,只笑着招呼起来。
“我原当你将今日之约忘了,不想到底还是来了。”
说着,和尚持钵盂的手轻轻向前一递,便将耗子精从那蓬头垢面的道士手里救了下来,对他道:“施主不必惊慌,这老牛鼻子便是老衲方才说的友人。”
邋遢道人轻哼一声,脏兮兮的手指着蹲在钵盂里瑟瑟发抖的耗子精,道:“你莫要不识好人心,贫道方才捉你是为了你好,倘若你惊动了屋里人,那才要没有好下场。”
耗子精闻言只觉得一阵委屈,它明明是想阻止这贼秃,怎么如今反倒指责起它来了,这老牛鼻子好没道理。
小耗子精心里虽因为被冤枉而委屈的不行,却又因为胆小而不敢辩驳,只能蹲在和尚那锈迹斑斑的钵盂里怄气。
正这时,和尚和道士急的转头看向木屋,齐声道:“来了!”
耗子精闻言看去,却见四周白雾渐起,原本清亮的月光被稍稍遮挡,一个虚幻的人影飘飘人自简陋的木屋内升起,晃晃悠悠的向天上飞去。
耗子精定睛一看,认出那人便是今日给自己指路的恩公,正要鼓起勇气出言提醒恩公小心贼秃和老牛鼻子,却不知为何发不出声音!
且不提耗子精如何着急,那人影只向和尚与道士所在之处望了一眼,便头也不回的乘着月光飞走了。
行至半空,浑浑噩噩的贾愚只听得四周似有交谈之声,登时清醒。
回过神来,分辨不出到了何方,只觉仙气四溢,沁人心脾。
他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稍走两步,却见不远处一僧一道并一个员外打扮的老头,且行且谈,不时还传递一番手中之物。
贾愚心中好奇,忙快步赶了过去。
只听那员外打扮的老头笑问道:“不知仙师所言蠢物乃是何物,或可一见否?”
那僧道:“若问此物,倒是有一面之缘。”
说着,便要将手中之物递给那员外。
贾愚见状,脚下飞快的倒腾两步,来到三人身边,见礼问好道:“三位仙师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