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章 凡人(2 / 2)倒霉的我不想成为英雄首页

“怕了?”将问我知道对方面临着多大的压力。

因为自己可是动了真格的。

冷汗从娇小少女的额心滑落,最后悬停在鼻尖,光是看着就很痒。但莫九九没有去管,连看都没看,她紧紧地盯着将问我,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她没有说话,毫不动摇的姿态就是最好的回应。

近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缩短至数步之内,将问我抬起手,灰尘化作铁屑聚于掌中,五指握拢,一柄笔直的黑色长刀被铸造而出。

“抱歉,使出这招的最好方式必须得是挥舞兵刃,占你徒手一些便宜。为了公平起见,我会给你留出‘一瞬’。”将问我双手持刀,躬身将锋刃藏于侧后。

到了这时,即使是置身于战场之外的两位武者,也能察觉到这看似普通的起式中,所隐隐泄露出的不凡。

“这一剑,是我刚刚走过来的时候临时开发的。不过也确实是我的‘全力’,是我所能使出的全部‘技艺’的体现。所以,再试着跟上来吧。”

出招前的宣告是强者的余裕,亦是对敢于发起挑战的弱者所赐下的奖赏。

莫九九还是一言不发,骤然缩起的瞳孔象征着她已在这次交锋中赌上了全部。过往的一切努力与今朝的顿悟混沌一起,化作了心中的阴阳鱼,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一(终点)”。

无声中,将问我挥刀。

无需「宝具」相助,也无需重现「」的伟力,现在的他单靠心念意愿,就能将已有的所有能力尽数融入到只此一剑。

三尺青锋所及之处,皆为无匹意志之显。

莫九九的视线紧跟着,从对手挥刃的手腕,到刀锋的剑尖——

然后天就黑了。

她尚看不清、也记不清将问我是如何出招的,眼前就只剩下了三道同时发起、正同时到来、也将同时完成的幽蓝剑光。

它呈品字形分布,如盛放的三瓣花一般,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弯曲着交汇向同一个落点,即自己的眉心。

莫九九明白了这一击的真意与本质。

这的确是将问我的“全力”,这一剑已触及了「界限」本身,乃是「时间」、「空间」以及「因果」三者并起交叠而成之技。

刃光如飞隙,一剑出而三剑落,将所有能够避开的位置封锁,也不留半分思考的间隔,除了正面接下之外没有任何破解的可能。

“「秘剑·燕返」。”

将问我轻声念出招式名,强行将莫九九的注意力拽离剑光本身,这就是他给对方留出的唯一机会。

而莫九九,抓住了这比光还要短暂的“一瞬”。

黑刀散去,斩击完成。

少女感受到了从额心滑落至鼻尖的湿润,她伸手摸去,在看到手中并无鲜红之后,迟来许久的颤抖终于赶到。

她跪倒在地,呼吸变得沉重而紊乱,身体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剑所带来的大恐怖当中,正马后炮地疯狂抱怨着。

但莫九九此刻心中,只能感觉到喜悦。

那是一种别样的新喜,是绽放后的种子,萌芽的希望。从积累的杂乱到顿悟的空无,又无中生有,才洗干净的画布上又重新点缀出了一抹靓色。

她做到了。

但她没有再追问自己是如何做到的。

那一剑,她是接下了,还是躲开了?不重要了,在那一瞬间,她的确完成了“挑战”。

莫九九,已经重新拿回了自己的全部,不需要再去执着于将问我的背影了。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将问我扶起莫九九,“看来你终于到了第三个阶段。”

“...谢谢。”虚脱的莫九九站都站不稳,但还是憋出了两个字。

才说完,又昏了过去。

莫等闲着急地跑过来,生怕宝贝女儿出了什么问题。但凑近一看,又发现莫九九的嘴角微翘,神色恬静,不像是有什么事,反而更像是在做着什么轻松愉快的好梦。

将问我把怀中的少女交付给了她的母亲,女道长又端详许久,才抱着莫九九微微躬身:“辛苦你了。”

将问我摆手:“这是她自己的努力,或者说天分?”

“总归是早早地了却了一桩心事,小九能遇到你一定是幸运的。”女道长又看向丈夫,“若是我们当初也有这等机缘,也不用再经历那么多的坎坷。”

莫等闲轻哼一声,没有反驳。

不过将问我听了,倒是又有疑惑:“即使是自诩‘化凡’的修行者,也会产生这种想法吗?”

女道长苦笑着摇了摇头:“褪去超然,并非是一种主动或被动的选择,只是重新将‘终点’认清为‘起点’罢了。这样看来,‘化凡’与‘凡化’又有何褒贬高低之分呢?在灵能者与修行者之前,我还是个平凡的母亲,也会普通地为女儿能够免受磨难而感到高兴。”

将问我思索片刻才点头道:“受教了。”

“改天,我们一家再登门致谢。”

“致谢就不必了,朋友间的互相帮助而已,莫九九很仗义,这点我不如她。”将问我退后两步,“还有要事,就不多留了。”

水波之门出现,带走灰发男人的身影。

这会儿,莫等闲才后知后觉地愣愣道:“只是‘朋友’?”

女道士没管他,抱着女儿走向卧室:“行了,小辈之间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难道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

“不是,孩儿她妈,你就不担心吗?那臭小子可是个花心大萝卜啊!”莫等闲赶忙追来,并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盖在女儿身上。

“担心什么,小九比不上其他女孩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

“放心吧,我们的女儿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起点,她的路只会比我们的更加平坦。她一定有着更多的机会在路边驻步,能看到更多的沿途风景。”

莫等闲还是被说服了。

另一边,咸阳城市中心,皇宫区街道。两个身材高大且俊美异常的外国男人,目前正处于一个极其尴尬的境地。

去年跨年时,因为将问我所展现的“神迹”修复了于大战中化为废墟的咸阳城,所以现在的咸阳城依然是那个帝国核心城市,整体风貌居于一线。

不如说,在一波三折之后,它的重要性更甚以往。

特别是被重铸的皇宫,在咸阳城市民的眼里,那金属黑色的宫墙已经成了某种实际存在的里程碑,它代表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伟大开端的证明。

更别说现在皇宫里面是真的住有「皇帝」,人们对于宫墙的尊敬与畏惧有了确切的寄托目标,皇宫区也就不再只是拍照打卡的旅游景点,而是实实在在的政治要地。

另外,在之前皇城大战中外国敌人的存在感极强,就...多少有点敏感。

也难怪威廉和芬恩只是想就近找个地道的小摊,买个肉夹馍和胡辣汤解决一下早餐,却被“热心”的市民们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最初,威廉还想用自己带着点川蜀口音的普通话套个近乎,好好解释,化解误会。

但凑过来的人实在太多了,这个点有闲空围上来的又都是些大爷大妈,一根筋得很儿,只要有那么一个激进点的在人群里喊几句,其他人的立场就会马上被带偏。

在整个街巷都被堵住后,威廉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而闻讯赶来的异管局干员与净除所的灵能者,更是两头不讨好。一面是上头交代过的客人,一面是群情激愤的民众,怎么处理都不是。

好在将问我终于来了。对于这种情况,他的解决办法简单粗暴。

在「支配」的力量下,强行屏蔽掉围聚人群的相关记忆与部分认知,再操控他们疏散,各自回到自己原本要做的事情上。

这样无视他人意志的修改,将问我还可以做得更加彻底,但相对地,也不可能完美地把一个人修改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当下,他只是取巧地放置、淡化了人们的情绪,将这场由误会引起的冲突强行中断。

互联网是没有记忆的,现实也可以是。

将问我不在乎。

原本拦住人群的异管局干员们,还有净除所的战斗注册灵能者,见事态得以了结皆是松了一口气。在朝着将问我点头致意后,他们识相地纷纷离开。

不等将问我打招呼,威廉主动走了上来:“抱歉啊,给你们惹了麻烦。这几天一路上都没什么问题,我太想当然了,没想到皇城居民的意见这么大。”

“不怪你们,这是‘误伤’。”将问我也是无奈地挠了挠头,“我该提前把你们接到皇宫里面的。”

威廉不想再让朋友难做:“哎,可别!毕竟是一国皇宫,以前正式的外交场合都没机会进去,更何况这次是我们有不情之请。千万不要再搞特殊了,刚才是我们没考虑到具体情况的锅。”

“好吧,距离正式的入场还有一段时间,我还是把你们送到净除所那边接待吧,他们现在应该布置得差不多了。”

将问我再次打开“门”,一行人直接TP到了咸阳城的净除所分部。

皇城这边的工作人员大多都能认出将问我,很快就找来了够格接待的人。但出乎将问我预料的是,段鸿还没到,慌忙跑过来的是上次登基大典时有过一面之缘的传话小妹。

她说老所长那边有个重要的临时会面,不耽误出席会议,就是现在一时半会地走不开。

将问我想了想,觉得反正自己是只管提要求的甩手掌柜,提前进了会场也没事干,不如在这陪朋友聊会儿天。

便领着威廉和芬恩去了休息区。

坐下后,威廉扯开塑料袋,把第三份打包盒放在了将问我面前:“吃点儿?这家小摊我隔老远就闻着味儿了,肯定正宗!”

将问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最后也只是拿起一次性勺子,开始吃今天的第三顿早餐。

“说起来...你们是想好了,对吗?”喝了一口胡辣汤,觉得太过正宗反而有点吃不惯的将问我放下餐具,主动挑起话题。

威廉又咽下一颗肉丸,觉得不够味,一边加着油泼辣子一边回答:“是啊,走走停停一个星期,说短不短地,也是想得差不多了。”

“结果还是要回去?”

“我倒是还有继续旅行的想法,不过嘛...果然还得先回去一趟。”

“我能问你们的详细打算吗?”

“当然可以,这没什么。”威廉停下了手中倾倒调料的动作,“我的话,主要是想替媳妇和儿子多走走,先是这片生养她的土地,再然后是整个世界。接下来的几年里,我应该会一直处于旅途中吧。”

“旅途吗,那就是会有停下来的一天?”将问我觉得自己有领会到对方的想法。

威廉点头:“是啊,我想带着她和欧文(的骨灰)环游世界,最后再让他们安息于某处。”

“所以你才会想要先回不列颠一趟啊...”将问我也跟着点头。

欧文的残骸是自己带给他的,也正是那时,他们之间因「Mr.X」而生的隔阂消散了。而威廉回不列颠的理由,则是想再拿回妻子曾活过的痕迹。

“不过更多地,还是因为团长他想回去了。”这句补充,威廉是用英语说的。

还在困惑于碗中粘糊而不敢下嘴的芬恩抬头,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表示肯定:“是的,我想回家了。”

“你拿回自己的名字了?”将问我看向芬恩。

芬恩一脸惊讶,因为他明明还是听不太懂普通话,却能够完全理解将问我的意思。

这原本应该是专属于「自然精灵」们的能力,那些亚人种在彼此交流时所使用到的语言仅是表象,他们的信息交换是通过某种更加本质的渠道。

而现在,这种本质性的交流出现在了人类对人类的谈话中。

倒不是没有灵能者能够通过「权能」做到类似的效果,但眼下,他在将问我的身上明确地幻视出了另一个人——那位女士。

想到这,芬恩先是自嘲地笑了笑才坦然道:“没有。人都死光了,还能找谁要名字?”

“那你回去的目的果然还是?”

“也不是。”芬恩又摇了摇头,“我只是想明白了,‘名字’本身也许没那么重要,它的意义来源于赋予/被赋予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本身不论好坏,都是有着其价值,或者说存在的理由的。”

“所以,你跟过去和解了?”

“算不上吧,我得再花上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得到答案。”芬恩的语气平静,似乎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在那之前,继续用「芬恩」的名号也没什么不好,只是...”

“我家团长是想着回去写申请书呢!他还想继续当大不列颠的「眷族」战士。”威廉笑道。

被揭穿的芬恩又有些泄气,耸了耸肩:“实在是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啊,而我又只会战斗。”

将问我明白他的意思:“只能争斗的话,至少也要为了有价值的事物而战。你摒弃前嫌再次选择了祖国,这很好。”

“希望那位女士能手下留情吧。”但芬恩显然不看好自己的处境。

作为逃犯的他想要回去继续当「芬恩」,还得先过了目前不列颠的实际掌控者,也就是「湖中仙女」这关。

可光是想要见到那位女士,都算极难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威廉与芬恩会坐在将问我的面前,今天的会议将是最好的机会。

“放心,实在不行,我亲自出面替你们跟她谈判。”将问我觉得事有可为,十分自信。

但就是下一秒,令他心中一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哦?是愿意跟我在私下一对一的那种‘谈判’吗?我很乐意哦。”

身着白底蓝边的礼服,面貌宛若神人般完美的女子俯下身,用比宝石和水晶都要灿烂和透亮的玫红色瞳孔看向将问我。

休息室的玻璃大门外,一脸慌张的无辜传话小妹正被身高近两米的魁梧女子以体型挡住,对方一身定制的西服难掩作为战士的凶威,碧色的龙瞳轻易地就吓住了面前的众多战斗注册灵能者。

倒不怪皇城的净除所分部没有猛士驻扎,在当代的「亚瑟王」面前,他们确实还不够看。

而能够指使堂堂骑士之王当作保镖和打手,还敢硬闯他国国防部门只为见到当世人神的狂徒,自然唯有那一位.....

“艾妲。”

将问我眉头一皱,而与之相反地,艾妲的嘴角一翘。

“是我哦~~另外,喜欢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