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七拨通了一个电话。

备注是四姐。

乐四。

现在应该叫乐芝。

乐四和他一样都是孤儿院出来的孩子，乐芝则是她被领养以后的新名。乐芝在离开孤儿院以前对季七可谓极尽照顾，在她被收养以后，仍时常会寄来有趣的小玩意儿送给他，两人的联系即使是在季七离开孤儿院以后也不曾断过，反而来往更加密切。

究其原因，则是因为季棉乃是乐芝的高中同学兼好友闺蜜。

不过乐芝并非玉城本地人，大学毕业以后，她一直在其他城市发展，迫于生活与工作压力，她坐车来玉城的次数也渐渐少了，但这并不影响季棉失踪以后，她友情出演热锅上的蚂蚁。

现在已经快要上午十一点钟，虽然午夜跨年时互道祝福以后就没再发过消息，但季七觉得乐芝一定也已经醒了，不过略一思索，季七还是在手机发出嘟嘟的连通信号声音前就将拨号挂断。

自己是没长大的孩童吗？有点事就先找家长？

季七长吁一口气。忍住抽自己两巴掌的冲动。

现在不过是刚有眉目，谁能知道是不是像之前一样石沉大海，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呢？

在季棉失踪的这二十天来，季七才知道她平时要处理大大小小的事情何其之多，来自工地，售楼处，供应商，官府，银行等等不同方面的压力一股脑落在了季七的身上，每天迎着这种高压，季七最近的精神也无比憔悴。

以至于面对一点点喜事，他都要格外小心，防止喜事之下隐藏的是更大的失望而带来的浓浓落差。就像巡逻司最开始几天还时常打电话来让季七去认领，而到了现在，巡逻司都得再三确认消息，没有七八成肯定都不敢轻言传讯。

然而，就在季七手臂刚刚垂下时，手里握着的手机就传来强烈的震感，季七抬手瞥去旋即一愣。

“四姐？”

季七有些疑惑地接起电话放至耳边，就听见了一道好听却尽显焦急的声音。

“小七，你没事吧！”

这熟悉的语气在他小时候就听过很多回，孩童时代的他并不太愿意说话，总会受到其他孩子的排挤，偶尔受伤时，总能最先看见乐四冲过来，将他呵护怀中。

电话对面女子脸上写满关心着急的样子仿佛已映照在眼中。

“我没事。怎么了？”季七轻声回应的同时也满头雾水，他看向窗外，风雪未歇。

“太好了，行，行，你没事就好，那就好，”电话那头好像是松了口气，又或许是在重新组织语言，在沉默了半分钟以后，那边才语气凝重继续说道：“你还没看网上的消息吧？莎伦市和幕京消失了。”

季七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

什么叫莎伦市和幕京消失了，这俩个城市一个在遥远的西边，一个在海的对岸，是它们所在国家最重要的中心命脉，怎么会消失？

乐芝传递来的信息一时间难以消化。

消失？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季七脑中某根弦陡然被触动。

耳畔又传来了乐芝的话语，她的声音里同样充满了不可置信甚至是疯狂的味道。

“就那么消失掉了，连同大地......所有东西，大楼，汽车，人，都在那阵迷雾掠过以后，化为了虚无！小七，不只是网上，电视上也在播！”

哐当。

客厅沙发上的容烟浅看见一把推开房门的季七，脚步踉跄的朝她快速走来，不由得吓了一跳，暗自心虚，移开双眸。

在茶几上，两个光滑的连丁点油水都不剩的光盘静静摆放。

可是，实在是太好吃了，她不是没想给季七留的！

季七当然不是出来要饺子吃的，他之所以踉跄，是因为他慌忙出门时，脚趾不小心撞到了床角，有种断子绝孙般的痛。

他忍痛快步来到客厅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液晶屏幕很快亮起，地方卫视跳出来的画面正是实时直播的新闻频道。

“下面是现场人员为您实时报道，于中州时间今早九点十三分，诡异浓密的灰色迷雾从北方升起，以极快的速度笼罩了幕京，整座城市陷入了不可见的状态，由于现场拍摄人员乘坐直升机，无法看清内在的景象，不敢降低飞行高度......”

画面中，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被迷雾淹没，最开始，人们还能看见这座钢铁城市的模糊影子，可随着迷雾渐浓，连影子都被诡异的迷雾吞噬得一干二净。

“快走啊，阳君，那边有好吃的棉花糖。”

这时，另一个画面将刚才的视频覆盖住，似乎来自幕京路上的行人，那是一段短暂的视频，拍摄时，阳光正好，一个男生正将人群中转过身伸手朝他招呼的女伴记录在镜头中，少女笑靥如花，可下一秒，滚滚迷雾犹如被狂风裹挟，瞬间降临，转眼间周围已经翻天覆地，所有的事物都被迷雾困住。

“这是怎么回事啊，小菜菜子......

“菜菜子？

“菜菜子你在哪？”

“还有大家，刚才这周围那么多路人怎么都不见了！”

他忽然发现不只是自己的同行者，就连刚才还在道路上穿梭的行人们也没了踪影，他一下子慌了神，大声呼喊，然而，四周只剩下寂静。菜菜子温柔的声音，连同着街道上人们的喧哗，电视的广告，汽车的喇叭......所有的声音在这茫茫迷雾中好像按下了静止键，就连今日那明媚的阳光都无法穿透进来，四周灰蒙蒙的，只留下微弱的光线，让世界戴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这是生命禁区都过之不及的死亡画面。

视频镜头进而开始快速抖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