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惊呼引起了车厢内几乎所有人的注意。陆天凯下意识站了起来,离开座位大步来到了青年身旁。
老先生捂着胸口,双目圆睁,脸色涨红,肥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挣扎着,似乎想站起来,却怎么也办不到。他的口中发出古怪的“嗬嗬”声,剧烈抖动的身体突然一僵,一股恶臭扑鼻而来。陆天凯定睛一看,原来老先生竟然失禁了。
“快!乘务员!车上有没有医生?”
陆天凯猛然回头,大吼了一声。
一个女性乘务员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看见老先生的模样,她一脸惊恐,下意识地掏出了对讲机:“7号车厢有乘客犯病了!看样子很严重!我……快叫人来帮忙!对了,赶紧广播看看车上有没有医生,有的话赶紧过来7号车厢!”
老先生的身体剧烈地痉挛着。他的目光涣散,也不知使了多大劲,才将颤抖的手抬了起来,却是定在了半空中,而后软软地垂下了。
陆天凯愣愣地看着瘫倒在座位上,正软软地朝地下滑去的老先生,心中叫糟。
由刚才青年的惊呼,到现在不过短短的一分多钟光景,老先生的胸膛起伏已经变得十分微弱了。
“爸……”
青年愣愣地看着以一个古怪姿势瘫软在座位上的父亲,一时之间竟然呆住了。
“药!你爸的药!”
老太太颤抖着手,提起了青年放在自己座位上的包,打开之后一通乱翻。青年醒悟过来,赶紧一把夺过包,从包里拿出了一个药盒。
青年蹲在过道,将药盒放在自己的座位上,打开后手忙脚乱地拿着药。不知道是不是太慌张,那些药洒落了出来。他的手颤抖着,收拾着那些药,低垂的头没有抬起来,却是低吼了一声:“有没有医生!快!救救我爸!”
“我……我是医生……”
声音在陆天凯身旁响起,原本有些乱糟糟的车厢立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回过头去,看向了站起来的那个人。
竟然是那个看上去身体很不舒服的,第一个上车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的神色依旧有些痛苦,面对这么多人的注视,他似乎有些怕羞,目光游移,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你是医生?你怎么这么迟才说……快快,快看看我爸!”
青年抬起头来,忍不住抱怨了一声。而后将老太太从座位上扶起,来到走道上,以便腾出空间。老太太一脸忧愁,站起身来时看向了医生,神情却是一愣。
那自称医生的中年男子神情有些慌乱:“我……我肠胃炎犯了,刚才一直趴着休息,没有听见。”
少年站了起来,收起置物架,似笑非笑地看着医生,而后后退一步让出了位置。那医生捂着肚子,尽管少年的表情看得他有些毛骨悚然,但他还是礼貌性地对着少年点了点头,而后提着那个皮匣子,肥胖的身躯艰难地从里面挤到了走道。
“这样不行,得把他抬出来,让他平躺在走道上。”
医生探头看了一眼,对着青年说道。
陆天凯环视一周,眼看车厢内秩序有些混乱,便大声道:“医生现在要救治病人,大家麻烦安静一点,也不要挤过来看了,好给病人腾出空间。乘务员小姐,麻烦你通知你的同事一起过来维持一下秩序。”
乘客们听到了都自觉回到了座位,腾出了走道,但还是忍不住在座位上朝老先生所在的地方张望。
“救不活了……”
少年喃喃自语着,坐回了自己的座位,重新放下置物架,旁若无人地看起书来。
这人怎么回事?
陆晓琪皱着眉头看了少年一眼。
少年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离得近的几个人都听到了。青年脸色铁青地看了少年一眼,回过头去没有说话。陆天凯则是若有所思,心中泛起一丝古怪的感觉。
青年在陆天凯的帮助下,将老先生抬了出来,使其平躺在走道上。老先生身材肥胖,想从狭窄的座位上抬出来本来就不太方便,更何况老先生大小便失禁,污秽不堪,旁人唯恐避之不及。没想到陆天凯二话不说便上来帮忙,这使得青年看向陆天凯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医生蹲下身来,打开了放在一旁的皮匣子。陆天凯定睛一看,原来这皮匣子里装了许多医疗器具和药品,竟是个出诊箱。看来这人确实是医生,但应该不是普通医生,而很可能是某些富人的私人医生,否则不会连个出诊箱都如此讲究。
医生带上手套,单手扶住了老先生的面颊,看了看那如同玻璃晶体一般的瞳孔,忍不住摇了摇头。接着,他摸了摸老先生的脉搏,而后又捏住老先生的脸颊,打开了他的嘴巴。
这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一分钟不到。医生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他将双掌叠十,放置于老先生的胸口,进行心肺复苏。大概过了两分钟,他长出了口气,站了起来,摇头叹息道:“没办法,病人已经去世了。”
老太太掩面啜泣,青年则是一脸不可置信,呆愣在了原地。
陆天凯眉头大皱,心中有股说不出的古怪感觉,却一时想不到是哪里有问题。
“医生,请问老先生是出了什么问题?”
陆天凯不动声色地问道。
医生脸色苍白,神情古怪地看了陆天凯一眼,似乎在嫌弃他多管闲事:“看样子是心脏病发,很有可能还引发了其它并发症,所以才会这么突然……”
陆天凯正要继续问话,那个青年扶着自己的母亲,神情忧伤地说道:“是的,我父亲常年患有心脏病,也有高血压,糖尿病也挺严重的……他一直都有用药物控制,没想到……”
陆天凯心中那股古怪的感觉越来越深刻了,但却一时之间不知道问什么好。
“这位老先生情况怎么样?我们广播后,没有医生前来,只有这位年轻人,他是医科大学的学生……”
列车长带着几个乘务员急匆匆地赶来,同行的还有一个神色慌张的年轻人。
医生轻“啊”一声,看着那个年轻人道:“你们来晚了,病人已经去世了。”
年轻人脸上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神色,马上却又被羞愧代替。他张了张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老先生,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你们是家属吧?请节哀。列车马上到站了,我们会派人过来帮忙的。”
列车长安慰了靠在青年肩膀上啜泣的老太太几句,而后拿起了对讲机和吩咐驾驶室的同事和站点联系。
“妈,您别太伤心了,到站了我先带您下车在月台上休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