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只剩裴豫和沈谈两人。
裴豫走过去关上门,对沈谈道:“沈先生,请坐下说话。”
他用的是河东方言。
沈谈微微一愣,随即苦笑道:“大人就是大理寺正裴又迟?
他回话用的也是河东方言。
“正是在下。”裴豫坐下来,示意沈谈喝茶。
“此番是乡党相见,还是官司相见?”沈谈坐下来看着裴豫道。
“若沈先生不把裴某当乡党,怕是就不会坐下了吧。”裴豫笑了笑道。
“待罪之身,有辱乡名,实在是惭愧,惭愧。”沈谈说着,咳嗽了两声。
“沈兄,你还撑得住么?”裴豫这时是真的有些担忧沈谈的身体。
“无妨,老毛病了。裴寺正,你将我叫来,不是为了乡党亲热吧?有什么事,你尽管直说。”沈谈道。
“既然如此,那裴某就直说了。刚才裴某见沈兄在监牢墙壁上用手指写写画画,不知是在书写什么?”裴豫道。
沈谈楞住了。
“你……问这个……?”沈谈一脸错愕。
“有什么不妥么?”裴豫见他神情怪异,也很奇怪。
“不,没有什么不妥。只是……”沈谈说着,闭上了眼,似乎在思考什么。
“我原以为你是孙相派来的说客。”沈谈睁开眼睛,道。
“孙相……?”裴豫疑惑道。
话刚一出口,他就明白过来。
孙相,即是尚书左仆射、当今宰相孙曦。
孙曦乃是皇帝的股肱腹心,此次平叛窦怀贞,也是孙曦的首功。
“你误会了,大理寺并不参与窦怀贞一案的审理,孙相要找说客,也不会找我这么一个迂腐司法官。”裴豫道。
“那,裴寺正为何会对我随手乱画的图形感兴趣?”沈谈道。
裴豫拿出一张纸推到沈谈面前,上面画着那个绳结的图案。
“这个图案或许是一桩杀人案的破案线索。”裴豫道,“沈兄,你若方便,就告知在下,你是在何处见过这个图案,又为何会在墙壁上画它?”
沈谈苦笑一声,道:“我若说我是在梦中见到的,你信是不信?”
裴豫皱眉道:“梦中……?这怎么可能……”
“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人问我,有没有见过这种奇怪的绳结,知不知道它的来历……”
“绳结……”裴豫心中无比震惊。
沈谈一昨日一直关在监牢里,而且狱卒也没有见到自己从仵作家里拿来的绳结,他断然不会知道这个图案原本是个绳结!
裴豫拿出那个打着绳结的木棍,沈谈一看,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昨夜梦到的人,不会就是在下吧?”裴豫心中一万个不信邪。
“不,在梦中我看不清他的长相,不过他说话的口音是长安音,并不是河东方言。”沈谈道。
裴豫哑口无言。
他是审案破案的好手,但鬼神玄异梦谶等事,他是一概不信的。
但沈谈是从哪里得知这个绳结之事的?
他说是在梦里见到,裴豫即便不信,也无从反驳。
裴豫思索一会,便对沈谈道:“既然沈先生也不知道这个图案的含义,那在下就不强人所难了。沈兄在大理寺若有什么分内请求,只管叫狱丞告知在下即可。沈兄请回吧!”
说着,他起身想要开门。
“裴寺正!”沈谈忽然站起来拦住裴豫道。
“沈兄有话便请讲。”裴豫道。
“我自知卷入这个案子,已无力脱身,必死无疑。但我女儿……芸娘,她什么也不知道,沈某斗胆……求你,你能不能……救她出去?”
沈谈脸色忽然通红,说话也颤抖了起来。
裴豫摇摇头道:“沈兄,谋反之人的家眷,按律当连坐,在下也没法子。”
裴豫叫来狱卒,把沈谈带回了监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