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红霞映在河面上,绚烂地铺展开来。芦苇在风中轻轻摇摆,水鸟从远处双双归来,一只悠闲地梳理着毛发,一只仰着脖颈轻轻地鸣叫。
萏河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的绩吾。
少年赤裸着上身,精瘦的腰上只围着破旧的衣衫,两条修长的腿露在外面,长发随意散着。最后一点余晖落在他身上,勾勒出矫健美好的轮廓。
每一处都似精心打造,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柔与韧,脆弱和力量。
这是生命走向成熟的前夜,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萏河垂下目光,微微的笑了。
她行将枯朽,走在永无尽头的黑暗,身旁却有人热烈而放肆的生长,谈不上触景伤怀,心却会莫名地软,藏着或许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渴望和向往。
她走近,看着少年委屈而别扭的脸,将手里的包袱举了举,“这里面是衣服,换上吧。”
绩吾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才挠了挠脑袋,确认般的问道,“你,特意去给我买的?”
见萏河点头,他哦了声,嘴角却控制不住的扬了起来,最后干脆笑出了声。他将包袱打开,拿起衣服便换了起来。
“有那么开心吗?”萏河也不由好笑,见其又没甚忌讳地去解腰间的衣衫,不由转开了目光。
悉悉索索的穿衣声消停后,她将目光转回来,绩吾已经穿好了。她是估摸着买的,没想到衣服竟然这样合身,黑色的长袍穿在他身上,显得分外修长挺拔,有气势。
果然是人靠衣装。
绩吾第一次穿这样的长袍,以前茅起也给他买过,可他嫌穿不惯。如今见萏河望着自己,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一会扯扯袖子,一会整整腰带。
当看到她的目光望向自己的光裸的脚时,一向无所谓的他下意识将脚趾微微蜷起。他的脚很大,脚面拱起,有不少细小的伤口和老茧。
萏河将另一只手提着的鞋子放在他面前,“穿上吧。”
“……我穿不惯鞋子。”绩吾说的是实话,穿上鞋子对他来说是一种束缚。
萏河挑眉,“要我帮你穿吗?”
绩吾坐在石头上,开始人生中第一次穿鞋子。足袜才套了一半,就听到萏河的笑声,他不明所以抬头望去,就见萏河将足袜扯下,翻了个个,“反了。”
终于扎好裤脚,蹬上鞋子,他几乎出了一头的汗。
萏河走到他身后,掬起他的头发,没想到这样别扭倔强的一个人,头发却很柔软。用木簪给他束好,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扳住他肩膀,让他转过身来。
她一直知道他长得不错,没想到将头发束起来会这样好看。脸部轮廓更加清晰,高高的眉骨和山根凸显,让整张脸都立体生动起来。
尤其是他的眼睛。
黑白分明,清澈有神,而且非常干净,没有丝毫杂质,喜怒哀乐都由心而发,不会浮在表面。
这样干净的眼睛,她只在婴孩身上看到过。面对这样的眼睛,似乎一切伪装和欺瞒都无所遁形。
她看着他眼睛里自己的倒影,忽然感觉一阵无力和厌恶。
她有些生硬地站起身,“走吧。”
绩吾不知她为何突然情绪大变,愣了有一会,“去哪里?”
萏河望着那片霞,“死人峡。”
跟着她的背影远远坠在后面,绩吾脑中一直回想着适才她那瞬厌恶的眼神,低头看着自己的一身装扮,忽然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
像一个牵线的木偶。
途径一座小城,城门上写着“下水东”三字。
正是早间,按说正是热闹时候,来往行人却鲜少,显得有几分颓废。萏河拿出些银两给绩吾,“你去城里吃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