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兽谷的冬天覆盖在一片皑皑白雪之下，神秘、寂静又难得的温柔。

傍晚时，又开始飘起雪来，绩吾靠着白狮坐在洞穴门口，小小的身体裹在宽大的兽皮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遥遥看着远处绽放在酒馆上方的烟花。

一朵开放又很快消失，下一朵又至，短暂却绚烂。

他看得很专注，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不多时传来吱呀吱呀的脚步声，茅起戴着斗笠气喘吁吁地快步走来，雪没过了他的短靴，他那条半旧的斗篷湿了一截，沉沉地垂在地上。但他脸上却满是笑，远远便冲绩吾道，“绩吾，今日是除夕，走，城里摆流水席，还要放半个时辰的烟花呢！”

半个时辰的烟花！

绩吾心头一动，可眼里的光很快黯淡下去，坐在原地没有动，并将整张脸都埋在了兽皮里。

茅起很快走过来，在他一旁蹲下，轻声地问，“怎么了？”

绩吾沉默了好久才瓮瓮地道，“他们不喜欢我，我、我也不喜欢他们。”

“怎么会？绩吾这么聪明，谁不喜欢我们绩吾？”茅起故意提着语气。

绩吾抬起脸来，一张小脸满是倔强，“他们说我是野孩子，说我臭，说我会吃小孩。”

“别听那些小混孩乱说，”茅起说着去挠绩吾的胳肢窝，逗得他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他也笑了，“我们小绩吾天天在温泉里泡着，可香啦！”

一大一小偎在一起看酒馆那边的烟花，但没一会，烟花便停了，绩吾不由失望地叹了口气。

突然，茅起将一直遮着右眼的乱发撩起来，绩吾看到他那只蓝色的眼睛，一下子长大了嘴巴，好一会都说不出话来。

茅起将食指在唇边竖了竖，“嘘”了声，伸出小指道，“不要告诉别人哦。”

绩吾好一会才重重地点头，伸出自己的小指与茅起的勾了勾，十分认真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那，我们去看烟花？”茅起再次提议。

绩吾没再犹豫，满脸期盼道，“好！”

茅起将斗笠戴在绩吾头上，并一把举起他，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两人出发去酒城。

到酒城时，第一束烟花刚好“咻”地升到夜空，“嘭”地绽放开来。

绩吾第一次笑的那么开心，拉着茅起的手在城中大小街道里穿梭着看烟花、吃流水席。快天亮时，两人才回转，绩吾肚皮鼓得连路都走不得了。

“咻”地一声，烟花齐齐绽放。绩吾看着白日里无甚光彩的烟花，眼睛忽然有些湿润。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看着他们拥挤着到处看热闹，心神恍惚得厉害。

流水席上人散尽了，一片杯盏狼藉。

他想茅起了。

他自小在山谷中，由野兽养大，几乎变得同野兽一样，八岁换牙的时候还不会说话。是茅起教他说话，教他读书写字，真心待他，让他知道自己是“人”，一心把他带回人的世界。

对他来说，茅起有再造之恩。

但是短短几天，他失去了从小的伙伴阿白，失去了茅起，这喧嚣的繁华城池，没有一处他的容身之所。

忽然有些倦了，累了，脖子似是被什么勒着，喘不过气，头也一阵阵的发晕。他试着闭目调息，却没有丝毫用处，这样的情况从不曾发生，自记事起，他连喷嚏都不曾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