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用藏书阁的碑文炼制人皮鼓后,徐然闷闷不乐缩回竹屋。
他顶着一副布满血丝的双眼,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雨花谷内的事情简直就是乱套了。
那张记载了诸多异常的白纸,被徐然划得浸透黑墨,烂泥般塞进了绿萝的花盆中。
璃月宫的宫主,岁月天道的掌道人,半路捡了自己的便宜娘亲,就是凝露的主人。
一直以来,那座让徐然觉得天不怕地不怕的高山,轰然崩塌了。
南星玉可以为了他缝制雷云黑衫,可以为了他打碎千余年的宗门规矩,可以为了他不惜代价将岁月灌注萱草,可同样也是南星玉,放任一众璃月宫弟子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这事情谁爱管谁管去吧!”
“爷不待见了!”
逃避可耻,但是有用,兴许借着此次下山放松心情,有些事情便通透明朗了。
与其与一帮身裹黏液的怪胎仙子斗智斗勇,不如下山见识一下凡世俗物,那些俗透了的庸脂俗粉。
择定好了行程,天刚蒙蒙亮,徐然便匆匆溜下天草峰。
雨花谷平日以术法遮蔽,寻常人难以窥见其真貌,山谷以西,足以俯视西南边陲的沙场,出东口,便是安宁县所在。
玄丝藤拧成了血肉,一直以来让徐然魂牵梦萦的战场此刻变得无关紧要,他选择去东侧县域,顺便可以看一下书生近状。
“安宁县,谢宁安,你们倒是有缘了。”
徐然立于入县街道的牌匾下,一眼望穿了整条青石小街。
过往行人脚步匆匆,沿街小贩有气无力地叫卖着,几家牌匾辉煌的米店前堆满了人,余下的店铺倒是出奇地冷清。
安宁县没有传闻中那般民生凋敝,但也绝对说不上热闹。
“米店掌柜当财主?不吃米可以不吃呀!”
“还有这青楼,倒是富丽堂皇,无论什么鬼地方,这些莺莺燕燕聚集的淫窝都是屹立不倒。”
徐然寻了一处面汤铺子,径直坐了下去,“掌柜的,一碗牛肉面。”
“好嘞!”肩膀搭着白布的伙计一吆喝,甩了几把面丢进滚烫翻涌的热水中。
砰!
“客官您的面!一日阳寿,嘿嘿。”
“合着我吃一碗面能活个七八天还要打去一天的折扣?”徐然筷子翻弄面汤,寥寥几根面条,牛肉倒是堆得满满当当。
“哎呦,客官,您是外地来的吧,这里米面可金贵着,那都是江南道来的!江南道您知道吧,帝都就在那儿,龙椅上那位吃的也是这种米面儿!”小伙计扯了扯嗓子,敞亮说道。
远离了雨花谷,徐然心情大好,懒得去计较什么,随手丢了一粒阳寿。
手掌大的汤碗,徐然翻了好久,才在牛肉中夹出几根面条。
“不是不能滥杀耕牛吗?这肉给得这么阔气。”
耳朵尖细的伙计闻声,又跑了回来。
“这里的地儿都种不出粮食,还要耕牛做什么?”
“安宁县的人走了有七八成了吧?”徐然翻翻面汤,确认没有污水的臭气,亦或是虫卵之类的怪东西,这才夹了块牛腩送入嘴中。
“不止了,这鬼地方留不住人,过几天我也要去外地谋生计了。看着那些倒腾米面儿的,我真眼红。”小伙计撇撇嘴,眼怀嫉恨得瞅了眼街边粮铺。
“不吃米面可以不吃啊,这牛肉不错,前段时间应该也有不少来倒腾咸鱼和鱼干肉的吧?”
小伙计哑然失语,上下打量吃面的徐然。
“看客官出手阔绰,还有这穿着确实不像寻常人家,可为何语出惊人呐?人当然得吃米面儿了,人不吃粮食怎么能活下去?”
“谁说的,艰年的时候人不照样啃树皮过活?”
“这···谁说的?”小伙计挠挠头,“自古以来如此啊,吃别的为啥不能活?人不吃米面会死啊···”
徐然抬头,守在沸水前的伙计神情异常,疯疯癫癫朝前走去,烧得滚烫铁锅挤倒在地,热腾腾的白雾罩在他惶恐不安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