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阵阵,萤火虫群一明一暗,如同灯火璀璨,点缀着秣陵内城的大片低檐。此时,秣陵的天气早晚清凉,午后高温暴晒,正是民间所述的“秋老虎”,最是熬人煞人。许多老人承受不住,稍患风寒,就是一场场人间离别。
一个宫女打扮的青葱少女,右手握着烛火灯笼,左手提着沉香食盒,急促地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
宫女穿过一道道宫门廊道,来到一座朴素书楼跟前。书楼分上下两层,由白榆竹木搭建而成,无牌无匾,在这宫阙深宫之中,有些出世和扎眼。
宫女在书楼前停下步子,望着朴素的书楼,有些畏惧犹豫。
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宫女的面前,宫女轻轻抬头,见到来人,竟然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奴婢黄桃参见大爷爷,黄桃该死,顶撞了大爷爷,黄桃该死。”名叫“黄桃”的宫女已经语无伦次,手里拿着娘娘给予的食盒,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想到面前这位大爷爷的种种传闻,青葱少女汗如雨下。
“给我吧。”少女面前是一位银白发老人,老人身材高大,一身素衣。银白的长发,被他以玉簪髻于脑后。老人声音中庸醇厚,传入宫女黄桃的耳中。
黄桃只觉得自己手中的食盒,被老人轻轻接走。没了这个烫手的山芋,宫女黄桃立马跪下,把头埋在地上,微微发抖,这下连请罪的勇气也没有了。
宫女黄桃度日如年,一直跪在书楼之外,许久之后,才敢偷偷抬头。早已不见了老人的身影,黄桃的一袭薄裳,早已被冷汗打湿透彻。少女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着小嘴,泣而无声。
书楼之内,一个同样一身素衣的中年男子,坐于绿竹书桌之前。不到十尺长短的书桌,堆满了书籍纸张。中年男子用手臂支撑着脑袋,正在小憩。
银发老人手提食盒,站立于房间一侧,看着书桌前的中年男子,目光仁慈和蔼。
仿佛是感受的了老人的注视,中年男子缓缓地睁开双目,第一眼就看到了守于一侧的银发老人,向他投去笑意:“老杨,我睡了多久?”
被中年男子称为老杨的银发老人,微微颔首道:“回陛下,不到一刻。”
相貌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竟是那大梁朝的开国皇帝,九五之尊,张瑞奇。
“恩。”张瑞奇伸了个懒腰,抖擞精神,低头翻越起了桌上的奏章书籍。
“陛下,这是越娘娘送来的。”银发老人走到书桌之前,却发现根本没有能放下食盒的位置。
“恩,我正好饿了,哈哈,老杨,一起吃点。”张瑞奇接过食盒,直接放在白榆竹地板上,风风火火地打开了食盒,给自己盛了一碗吃食,用盒里的玉勺吃了一大口,“恩,是我喜欢的四黑粥,越妃手艺不错。”
四黑粥,是以黑米,黑芝麻,黑豆,核桃为料,煮烂熬制而成。是大梁寻常人家,常见的宵夜之一。堂堂大梁皇帝,却对这四黑粥,情有独钟。
张瑞奇又吃了几口粥,抬头看了看站着的银发老人,哈哈一笑:“哈哈哈,光顾着吃了,把你给忘了。来,你也吃点。”
张瑞奇直接把自己手中的半碗四黑粥,递给了银发老人。又低头给自己盛了一碗,动作迅速且干练。
银发老人接过张瑞奇的玉碗,也不动口食用,只是这样端着玉碗,看着大快朵颐的主公。
如此皇恩,唯有命报。
三下五除二,张瑞奇连着喝了两碗粥,直接用素衣袖口擦了擦嘴角。将玉碗放于脚边,拿起桌上的奏折,批阅了起来。
银发老人默默收拾起了食盒。
“道南路今年频繁洪涝,我大梁朝福威初至,那边的基础设施和安防机构,还远远不够啊。老杨,你说该如何快速安抚灾民?”张瑞奇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开口轻声询问。
立于一旁的银发老者,低头垂目,默不作声。他虽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有票拟、批红之权。当今大梁朝圣上英明,朝臣实干,这种问题,是万万轮不到自己回答的。
果不其然,张瑞奇未等银发老者开口,就自言道:“明日朝政,还得和刘公,徐卿他们几人商议一番,银子,钦差,都不能少了。”
张瑞奇放下手中的奏折,似乎想起了一件事:“昨日穆卿所说的,西北吐扎部与我大梁牧民,起了些许冲突.......”
一阵清风拂过,打着秋天的小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