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那个夕日强盛的大楚帝国一分为二,大顺与大梁暂时按甲休兵,形成对峙局面。
曾乞儿只吃了半个包子,脸上不自觉的洋溢出幸福的神情,无论多大的坎儿,吃一口刘叔的大肉包,喝一口自己亲手酿的冰镇醴酒,都不再算得上是什么事儿了。
少年把剩下的一个半包子放在怀中,蹭了蹭满脸的灰尘,让自己看着不太像是一个乞丐。
“街坊们都知道他马三不是东西,可人家上面有人啊,曾乞儿你就忍一忍,难道你想和你向老哥一样?”
刘叔的话在少年耳中回响,私塾的胡先生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曾乞儿还没学艺制酒之前,常常去私塾的墙院边贴耳根偷听,也不是他曾乞儿多笃实好学,实在是小孩子贪玩好奇而已。
这位谆谆善诱的胡先生,既没有轰走时不时来蹭课的野孩子,也没有孺子可教,此子将来必成大器的肺腑之言。只是时不时笑着教导少年几句圣贤的金玉良言,少年说不上受益匪浅,也大大小小懂了一些道理。
比如“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少年就觉得很对。
师父向老头这一辈子最挂念的就是自己的酒铺子。去年老人走的时候,还呢喃着什么“问人间谁是英雄?有醴酒临江,横槊曹公。”
老人这辈子没读过书,可这句话确实少不了听他念起,每次看到老人那意气风发的神态,曾乞儿感觉那个人不像是师父,更像是说书先生常挂嘴边的曹公。霸业宏图,锦绣江山,尽在手中。
老人走后,铺子由老人的儿子向大哥接手,向大哥鸡鸣而起日落而归,向嫂嫂温柔贤惠,勤俭持家,一直帮衬着向大哥忙里忙外。加上曾乞儿也算得了老人几分真传,酒铺子在老人走后的一年内生意还保持着红红火火。
如果没有马三就好了。
马三是卢青街出了名的地痞流氓,当然是臭名。仗着自己有个在县太爷衙门里当差的捕快表亲,这些年没少干欺男霸女,胡作非为的勾当。
也不知马三是贪图向大哥酒铺子的红火,还是看上了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向嫂嫂,竟然勾结自己在官府的表亲,强行给向大哥安插了个“勾结盗匪”的莫须有罪名,将向大哥的酒铺子霸占了过来。向大哥冤死狱中,向嫂嫂沦为马三的房中玩物,他们一儿一女两个孩子被抛尸荒野。
可能是见曾乞儿实在是穷得叮当响,没啥油水可捞,在狱里关了几天,挨了几顿毒打就给放了出来,连曾乞儿那个破的恰好遮风挡雨的小屋也给一道顺了过去。
就因为一个稍有权势之人临时兴起的贪恋,让一家子人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好一个安居乐业的清安县,好一个太平盛世的大梁朝。
刘叔看着发呆的落魄少年,以为他听进了自己的劝导,继续道:“你今天来刘叔家住,我家那个崽崽投军去了,正好给你腾出点地方,等过几天给你介绍个活儿干,听说河下街的张老汉缺个捞鱼的帮手,你不是会水吗,可以去他哪儿帮衬帮衬。”
少年其实一直不明白一个道理,为什么圣贤们说的话,总是有点自相矛盾的意思。
比如什么“大丈夫宁折不屈”,“大丈夫能屈能伸”,又有“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和“今朝有酒今朝醉”等等。
这些个大道理,曾乞儿越想越难受,越想越难以理解。但是他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连隔壁刚刚会打酱油的丫头小杏,也知道这个道理。
少年不再迷茫,心头豁达,缓缓抬起了来头,眼神愈发的坚毅明亮,用仅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说:“这世道,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