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就止不住的想流泪,而替她梳洗的丫鬟见状也不敢多说,只得一次次悄悄替她擦干泪水。
褚丞闲适的坐在椅子上,单手摩挲着茶杯盖子,时不时的瞥她一眼。
“给王妃打扮的华贵些,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石头面什么的,替她戴上。”褚丞轻呷一口茶水,又在一堆衣物中挑中了成婚时的那件礼服。
“如此多的衣衫里,唯有这件最衬你!”
丫鬟在替姜梒上妆,她也终于可以强忍下酸涩的泪水,红着眼看着镜子里的褚丞指着那件嫁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苏牡清快要生产了吧?”姜梒嗓中干涩,连带声音都有些沙哑。
“还有些时日。”
难得他会认真回复她的问题。
“王爷是想杀了我给她助助兴?”
“王妃说笑了!”
“那这是何意?”
“王妃当真不知?”褚丞淡笑着反问,又似恍然大悟一般,“也是,王妃身边出去送信的侍女至此一夜未归,消息闭塞也是有的。”
褚丞示意众人退下,绕至姜梒身后,拿起一旁的梳子,温柔的替她梳起缎发来。
姜梒从镜子里看到的便是一双指节细长掌宽大的手握着娇小的梳子一上一下。
她曾期盼良久的场面,出现在她心灰意冷的时候。
“忘记说了,你的弟弟还未定罪,自始至终都还关在大牢里。而你,我的夫人,助为夫一臂之力,设计国公府上下众人,于调查取证期间私自外逃,证据确凿!”
褚丞指尖随意的圈弄她的一缕青丝,嗓音清冽,仿佛是在讲一个话本上的故事。
姜梒如梦方醒,懊悔不已。她闻言愤怒转身,未来得及松手的褚丞直接扯下她几根发丝来。
姜梒早已顾不上头皮传来的痛感,她只感四肢百骸都透着对褚丞的恐惧,脑袋嗡嗡作响,她悲愤的说:“你想要国公府上上下下百十来口人都死才算两清吗?”
“我父亲因你父亲而死,现如今反倒是你觉得受尽了委屈!”
“褚丞,你诬陷忠良,算计我,目的是什么?借机屯兵吧!先是用药使我生病,又买通下人一次次往我药碗里添加使病情加重的药,然后你上达天听寻得圣上垂怜,理所当然的游走江山四海,寻能人异士,找敛财之法,然后在不起眼的地方屯练精兵。”
姜梒越说越气,嘴唇微微发抖,她无法想象,自己一直纠缠不放的男人竟然一早就挖好了坑,等她满门跳进来开道呢!
褚丞被她猜中部分心事,也不恼,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
“姜梒,若是你我坦白一场,你也就不会这么理直气壮了。顺安国公府早十年前就已经有败落之状了,你父为人古板倔强,处处忤逆圣意,早已不得人心。”
“战死沙场是他面对僵局的最优解!不然以你的身份怎么可能直接加封郡主,你那资质平庸的弟弟如何在余下三房中,众多才冠绝伦的后辈中脱颖而出,待日后成年顺利袭爵!”
姜梒盯着褚丞的脸,险些被他气笑。
“以你之见,我国公府的败落也是你私下屯兵意图谋反的缘由了?”
褚丞沉默,没有接话的意思。
姜梒搭在桌上的手紧攥着一柄珠钗,微不可见的发抖。
“你是终于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想要杀我灭口吧!褚丞,不对,按圣意应该是叫你姜褚丞,”姜梒语含讥讽,“表面上你是立下赫赫战功,被圣上赐皇姓的平襄王府世子,可实际上呢!一个老王爷年少时风流,不慎留下的孽障而已!王妃心善,竟然也就允许庶长子那么堂堂正正的存在了。”
“按照传统,老王爷是要赔给王妃双倍嫁妆的,王妃当然也有权把你赶到庄子上,圈养一生终不得见,可你不知感恩,联手生母害死了她嫡出的儿子,又甜言蜜语的哄骗王爷上书封你为世子!真是够贱的!”
“你就该替我父死在战场上,完成你一个卑贱奴才该有的责任!”
姜梒怒视着他,破口大骂。
褚丞被戳痛处,气的眼底泛红,一掌掐住她的脖子,手指关节因过于用力泛起白色。
姜梒梗着脖子,呼吸不畅额头青筋暴起,她薄唇开合想说什么,可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若没有你祖母和母亲背后手笔,我怎会被迫请求圣上赐婚!也不会因此眼睁睁看着原本属于我的未婚妻嫁给三皇子!”他面目狰狞,嘴角扯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一点点收紧手指。
“所以借你的手,我让她们病了些时日,又在刚刚亲自送了她们一程。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打扮一番体面的去看看她们的死状,再陪我一起去圣上面前……邀功!”
褚丞猛地松开她,她被甩在地上,如搁浅的鱼大口大口喘息。
褚丞慢条斯理地整理身上的褶皱,应声而来的侍女们有条不紊的将她扶起,又抬上素舆,垂头推她出去。
一路颠簸,行至刑部府衙外时,已经有些天色渐暗。
隔着很远都能看见刑部府衙外摆列整齐,盖着白布的尸体。
匆匆而过,足足十五丈长。
白布上染出大片血迹,让人头皮发麻。
马车至,众人屏气凝神不敢多做一步,生怕一不小心便受了连累。
姜梒蔫蔫的倚在素舆上,双目空洞无神。
褚丞亲自推着素舆,带她一个一个去辨认尸体。
躲在远处围观的人群显然是认出了她,开始在底下窃窃私语,可句句清晰明了的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什么家门不幸!
什么丧尽天良!
什么大义灭亲!
什么秉公执法!
她都怀疑,是褚丞特意安排好的人,专门来这里恶心她的。
先从不起眼的丫鬟婆子,再到各方掌事的妻女,然后是与她有着血亲的其它房的姊妹,再是她的母亲、祖母。
姜梒看着她们灰白的皮肤,和脸上未来得及收起的惊恐之状,气急攻心胸口一闷呕出一口鲜血。
咳血之余,她看到了旁边一短小的尸体。姜梒捂着唇,抖着手掀开白布,映入眼帘的便是小郡主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