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香炉愿(2 / 2)为师首页

“对!杀人的是太守侄子,不是夏家,我们分得清。”

“我们只要个说法!”

翦里长在旁边站了许久,咳嗽一声,聚过众人耳朵,慢悠悠发话,“好了,好了,你们少说两句。麻烦三爷走一趟,不然这也说不过去。我老汉在这里看着夏大人,你们其余人散了。”

“听里长的!”络腮胡的汉子带头回道,其余人也陆陆续续回应。

人群慢慢散去,剩郭婶子一人枯坐在两具尸体中间,翦里长看着,叹口气,叫络腮胡、瘦子还有几个人帮忙将人抬了出去。

月娥去扶郭婶子,那妇人目瞪瞪被人扶起,离开祠堂时,回头看了夏云鹤一眼。

郭婶子的眼睛不奇怪,可是这一眼,却令夏云鹤害怕,她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害怕,只是在感觉那双眼睛充满怨毒,那种执拗她害怕。

对视只有一瞬,再看,只剩郭婶子踉跄的背影,夏云鹤暗自祈祷是她看错了,等众人完全散了,傅三爷依约往县衙去了,祠堂安静下来。

翦里长不善言辞,二人便静默对坐。

坐了许久,夏云鹤看着密密麻麻的牌位,犹豫片刻问翦里长,“这些都是夜不收吗?”

翦里长一愣,说道,“不全是,有些是无家可归,流浪关外的野人,放在这里,好过做一个孤魂野鬼,人总喜欢结伴,他们做了鬼,也要结伴,都怪孤单的,聚在一起,也能凑着闻个香火,热闹一点。”

夏云鹤点点头,问起郭婶子今后如何讨生活。

翦里长犹豫片刻道:“别看咱们这个村子人少,村里人却总会相互扶持,村里的婆娘们有什么活计也会记着喊郭家婶子的。”

夏云鹤问道:“她的父母兄弟姐妹呢?”

“这……没人知道她来自哪里,也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她是跟着郭老大回来的,十几年了吧,现在出这么个事情,哎……”

两人坐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傅三爷灰头土脸从祠堂外回来了。

三爷看着夏云鹤与翦里长,挠挠脸上黑痣,叹口气,“不见。门口的衙役说王县令生病了。”

翦里长听傅三爷这么说,也叹了口气,“自古民不与官斗,我去和村里的人说,夏大人先回去吧。”

说罢,翦里长背起手,捶着腰,慢慢往祠堂外走。

“一连死了两条人命,真就这么算了?”

闻言,翦里长回头看她,老人的眼中透出无奈,“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

“老连说王县令是个好人,翦老伯何必如此悲观?”

“好人?”翦里长停下脚步,像在思考什么,顿了半晌,才痴痴点头,“是个好人,好人。”

夏云鹤却笑起来,说道,“他之前是不是我不知道,可在这件事里,他不得不做个好人。”

翦里长跨出祠堂的脚又收了回来。

“不是想要个说法吗?何不去请香炉愿?”

翦里长回头看她,却见夏云鹤不急不慢取了香案上三支香,借蜡烛点燃,稳当当插在香炉中,拜了拜。

……

隔天,众人帮着郭家往县里递送了状呈,依旧没人受理。

再后来,落霞县衙的照壁前,坐了二十五个“请香炉愿”的青壮年,冰天雪地的,这些人就坐在草席子上,面前各摆一炉香,每人眼中没有害怕,只有愤怒。

这些都是与郭老大一起扛粮食吃力气饭的力工,劝也劝不走,个个沉默寡言,沉默得像二十五座山峰,硬得像二十五块黑铁。

王延玉也不病着了,捂着额帕在县衙内堂大骂,“刁民!都是刁民!”

恰好,夏云鹤前来拜访,恰好,听到斯文儒雅的状元郎在屋内跳脚,她笑了笑,挑了帘进去。

王延玉看见她,“哎哟”痛呼出声,转身向旁边衙役吩咐,“他们还不走,便用杀威棒伺候,每人各打二十大板,下到大牢里。”

衙役领了命,就要离去,夏云鹤轻轻“呀”了一声,太守止住衙役,向王延玉道,“此事怕是不妥,我来时,路过正街,见那些力夫面上毫不畏死。”

“如何?”

“只怕就算将他们下到大狱中,也难以服众啊。”

王延玉这会儿心焦意躁,眉头拧成川字,看她不徐不疾,泰然自若,病急乱投医,糊里糊涂问道,“为何?”

夏云鹤笑着道:“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那逸之可有好的办法?为兄我身在局中,实在是,实在是看不清啊……”

“嗯,此事倒也不难,也不过几天后过年,都求一个安生日子,只要将众人劝回家去,这个年不也就过了?”

“哎,话虽如此,可这帮刁民要是能劝走,我也不至于想出这样一个主意。”王延玉叹口气,揉揉眉心,说着,像昔日同窗一样,躬身道,“烦请逸之救救我。”

夏云鹤道:“子昭兄何必如此,此事破局点不在太守侄子身上,而在何人打死了郭老大。太守的侄儿非你我能比,可是郭老大的冤情,子昭兄还做不了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