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吓得跪在殿上的四个王子心中都充满了莫大的担忧,缘礼在大冷天里已经紧张到额头挂了汗珠。他既忧心又怀揣着一股莫大的希望,他父王留下了遗诏,便人人均有机会,大殿上的人,都有同样的想法。
庄贤娘娘没有缘礼那么紧张,这个帐,从她跪在会元殿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算过了,缘遥是嫡长子,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死囚辛洛,若遗诏真是他,也有办法将他拉下王位,众多贵族和宗室肯定会反对,既没有朝堂拥泵,也没有有力的外家,根本掌控不了朝堂错综复杂的局势,所以,立二子缘礼,或者五子缘熠为王,才是最稳妥的办法。现在就看剑洪所说的遗诏,到底是谁的名字,庄贤娘娘到这一刻时,她的心才开始不听控制地砰砰乱跳。
剑洪从先王的密柜中将密旨取出,依次给天宿厅的卜正星奎和庄贤娘娘过目,再让众大臣都各打量一眼,也增加了密旨的真实性和可信度。剑洪最后将诏书交由内史,内史捧诏书至阶下,由内史宣读先王的遗诏。
宁安君缘稹,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授以册宝,传位为北冕国君王,以重万年之统,繁四海之心。属纩之後,七日便殡。太子即於柩前即王位,由太宰王衍分理庶政,抚军监国,百司所奏之事,皆启太子决之。依周旧制,军国大事,不可停阙,寻常闲务,任之有司。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这背后的真相,只有缘熠知道,为稳定政局,用了权臣王衍为辅政大臣,既没有用同是忠臣的邓荣和萧景,也弃了君王复利之前早已草拟完诏书上的信宜君。不用邓荣和萧景,是因为他们同属一类人,过于刚直不阿,新朝交替,这样的性子会为日后埋下祸根,不用信宜君,是因为他性格,信宜君胆小怕事,处理起事情来难免缩手缩脚,不利于政局稳定。缘熠不能出声,现在,辛洛已经安全了。北冕国的第三任君王并非他父王册立的,会是谁呢?缘熠抬头打量了一下大殿四周,有剑洪将军,有天宿厅星奎,这两个人都没有胆量来操纵新君的定立,缘熠想不通,为何不是身为嫡长子的缘遥。总之不是缘遥,就不会有人与他争抢辛洛,缘熠也不再去计较。
庄贤娘娘虽然也怀疑诏书的真伪,但在天宿厅和百官面前,她也不敢造次,现在,她是北冕国的太后,缘稹和缘遥都要尊她一声母后。更何况,坐在武仙宫的缘稹也非善类。若是缘稹追究起来,当年杀害他母妃的可正是庄贤娘娘,庄贤娘娘在她四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收起锋芒,安静地待在会元殿内。
太师桓杨对突然杀出的缘稹,既惊讶,又庆幸。若要细算起来,这王位也有他一份功劳,左卫军的兵权正是他举荐缘稹接手的,桓杨觉得,若没有这左卫军的兵权,缘稹继位未必会有这么顺利。太师桓杨悠闲地跪在会元殿前,坐等天宿厅落入他的手中。
一夜之间,北冕国最籍籍无名的六王子缘稹坐上了王位,给这场争了十余年的太子之争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连缘稹自己都没有想到,他根本不敢想,北冕国太子或者北冕国王位,他平时也只是多看两眼,过过眼瘾就罢了,
忙前忙后的“长子”缘礼,一下子被踢出局了,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君王复利的七日丧期还没有结束,他也紧追着他父王的步伐,病倒在会元殿。
十二月十四日,由太子缘稹守灵。十六日,登基大典所需的祭天仪式完成后,卜正星奎奏请即位。会元殿的正门已于这一日垂帘,先王的丧事被按下了暂停键。缘稹先天宿厅降舆,再到武仙宫升座,朝堂百官行礼。当缘遥在江波殿听到毕宿门上鸣钟鼓时,他知道,缘稹的登极大典已经礼毕,从这一刻起,他就是君王复利的第三位君王。缘稹返回会元殿时,又换上孝服。
缘遥心灰意冷地坐在江波殿,他将手中的杯子硬生生地捏碎了,整只手都是血,他却感觉不到痛,也感觉不到悲伤,北冕城堡内的一切事物都与他无关,他看着不同的脸,有不同的喜怒哀乐,他想到了辛洛,“公子你慢慢地吸气,呼气,然后再吸气……,像我这个样子,双手下沉,气就会顺了。”他的手松开了,血滴到地上,慢慢汇成一滩,最终,他既没有争到太子之位,也弄丢了辛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