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白皙柔软的指腹擦过手机屏幕,认认真真地无声重复对话框上的每一个字,眼底笑意愈浓。
相比被邀请回家过年,更令明栖欢喜的是主动提这件事的是林伯母。
“到了,小伙子,新年快乐啊。”司机将车停在望鹤山别墅的大门前,笑盈盈地跟明栖道别。
明栖下了车,寒风取代了车内的暖气,刺激得他哆嗦了一下,赶紧将围巾往上拉了拉,笑着说了句“师傅也新年快乐,路上小心”,才抱着两大袋礼物往别墅区的里面走。
望鹤山别墅掩印在森林与河流之间,拥有得天独厚的自然风光。其中,姜家的别墅更为幽静,也更偏僻一些。
早已得到消息的别墅安保将明栖送到姜家别墅门口便离开,明栖走到大门前按响了门铃,很快大门打开,但出现在明栖面前的人却令人意想不到,以至于他脸上的笑容都淡了三分。
来人却丝毫不察,抱着双臂用一双细长的眼上下观察明栖,半晌才嗤笑一句:“呦,这不是我们的大明星吗?来蹭年夜饭的?”
“胡说八道什么?”姜嘉年冷着脸挤开挡在身前的人,目光落在明栖的手上,立马接过,一边带着明栖往里走,一边抱怨,“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啊?”
明栖抿唇笑了笑:“要带的。”
姜嘉年用眼角的余光睨了一眼身后跟上来的青年,在明栖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别介意,他们一家子不是我和我妈请来的,是他们死皮赖脸——”
话未说完,厨房内突然响起瓷碗掉落在地的嘭声。姜嘉年脸色微微一变,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冲到了门口:“妈?”
站在岛台前的女人穿着一身喜庆的暗红色旗袍,手指微微颤抖,脚边散落了一地瓷碗碎片。姜嘉年赶紧将人拉到一边,问:“怎么了?”
说话间,同样赶到门口的明栖找来了扫帚,正欲弯腰将碎片扫净时,一道阴阳怪气的哼笑声响起:“还能怎么了?听到小扫把星来,想到以前的事儿了呗。”
姜嘉年的二婶用颇含兴味的眼神扫了眼明栖,意味不明地说:“嫂子还有嘉年啊,要我说你们一家人也就是心地太好了。他明栖孤身一人的确实可怜,那你俩一个没了老公一个没了爸,难道就不可怜吗?还邀请他来过年?这么好的日子,怎么还尽添晦气啊?”
“嫂子是不是忘了大哥怎么死的?要不是他明栖,现下可就是你们一家三口过团圆日子了。可惜啊,大哥被撞得浑身是血,阿奇说他浑身的骨头都碎了,连后脑勺都——”
“闭嘴!”
姜嘉年扶着陷入回忆浑身发抖的母亲,一双眼睛在看向女人时恨得想吃人,“过年的日子你说这些干什么?生怕我妈心里太舒服是吗?”
姜二婶哎呦一声:“嫂子你看看嘉年,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呢?为了一个外人竟然还指责起我来了,我还不是希望你们孤儿寡母的以后日子好过点?毕竟……”
视线落在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表情的青年身上,她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和恶意:“谁知道他还留在这里,下一个倒霉的会不会是嘉年呢。嫂子,你可就嘉年一个儿子啊。”
嘉年、嘉年。
姜母的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她的指甲掐进姜嘉年的手臂里,疼得姜嘉年眉心一皱。但姜母本人毫无察觉,她像是喃喃自语一样,胡乱说着:“你说得对,嘉年不能出事……”
她握住姜嘉年的手臂愈发用力起来,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再抬起眼时,一双眼里充斥着无穷无尽的恨意,愤怒地将岛台上的碗筷全部扫落在地,朝明栖大吼道:“滚出去!别靠近我的嘉年!”
一只碗飞过来砸到了明栖的手臂上,他疼得手臂一颤,原本握着的扫帚也掉在地上。
姜嘉年看看自己的母亲,再看看明栖,觉得身上好像有一座大山压下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来气。他咬了咬牙,手掌贴在姜母的背上安抚她:“妈,你别想太多,我先带你去房间休息 ,好不好?”
姜母却使劲摇着头:“不行,不行!让他滚,让他滚!”
“可是——”
“没事,我先走。”明栖将扫帚放到一旁,缓缓直起身体,轻声对姜嘉年道。
姜嘉年看他脸色苍白站都站不稳的模样,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半晌,才闭了闭眼睛,哑着嗓音说了一句:“哥,抱歉。”
明栖的脸上牵起笑,摇头:“不是你们的错,那我先走了,新年快乐。”
他没有再停留,姜母的每一次喘息落在他耳中都是对他的折磨。他也没管发晕的脑袋,只知道要快点离开这片地方。然而等到一脚跨出大门,身后却再次响起了声音:“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