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做了一场梦,神器,夫君,儿女好像从未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
肖烬才打完天金,立马带兵逼近了曌国,他跟我要明阳,可我也找不到女儿了,如何给他个交代。
后来听仓儿说他病倒了,被强制带回了大盛,我才松了一口气。
大概一年后,他坐稳了皇位,又要来找我兴师问罪。
他可真执着,和东方彻好像,全都是为了女人不管不顾。
他是个好皇帝,比他父亲强干睿智,也比他祖父仁慈宽厚。
他带着余晖的孩子而来,我好想见一见,看一看他们是不是长得像我的儿女。
可我不敢,只能在他到来之前,假死,躲去了方城。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有时胆大包天,有时又畏手畏脚。
我怕肖烬做什么?
曌国我都给了他,作为他的岳母,看看孩子们又何妨。
真后悔,我很喜欢小孩子的。
反正这一生我后悔的事那么多,多一件也无妨。
我之所以不去死,是因为我还想把儿女救回来。
天金被灭国之前,我甚至想过去找那个老皇帝再去生一个孩子,以期再次开启神器。
只是想想罢了,先不说孩子能不能带着神印出生。
单说我自己,那次堕胎损伤了我的身体,后来与秦渊在一起,多次喝下避子汤,我连癸水都没了,如何再去生一个孩子。
房中安静了下来,时不时传来微风吹拂嫩叶的沙沙声。
屋门大开着,洒进来的金光渐渐趋于笔直。
午膳时分,若是见不到我的人影,必然会有人来寻我,可今日我不想再走出中德宫了。
我望着小汐说道:“皇陵里埋的是肖煜和沐蓝,余晖的尸骨在这中德宫下的地宫,天书也在,不用我亲自教你,那些东西已经没人想要了,我早就整理成了书籍,你看了,便会了。”
我低头轻手整理衣服,坐直了身子,好似我还是那个稳坐龙椅的曌国女帝。
真可笑,临了临了,还有了装腔作势的毛病。
我又沉声道:“命人给我准备纸笔。”
我死后,若是不留下亲笔书信,仓儿怕是会迁怒小汐。
难得清醒,该去见一见仓儿的,可若是见了,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不让我离去。
今日的阳光格外的好,春风惬意,好想和孩子们一起放纸鸢。
看他们笑,听他们闹。
明阳和余晖走后,我没告诉仓儿真相,他只以为明阳死在战场,余晖与秦渊同归于尽。
他开始唤我母皇,后来又唤我母亲,我真该死,骗他那么久。
可我真的做不到,做不到再失去最后一个孩子。
我没说太多,只写下:“吾将去,与他人无涉。”
我慢慢将笔放了回去,看着干透的字迹,等待着一把利器刺进我的胸口。
小汐一动未动,忽而开口:“你喜欢什么酒?”
我神情微怔,转而笑着答道:“青梅酒。”
她点了点头,淡然道:“余晖也喜欢。”
我变得痴傻之后,每天与苦汤药为伴,许久没有饮酒了。
没一会儿,那酒呈了上来,青梅芬芳,酒水醇香,却不澄澈。
我知道那是混了「梦息散」的缘故。
梦息之毒,一两值千金,中毒之后,人的心会在睡梦中渐渐麻痹,毫无痛苦地死去。
我望着那混沌的酒水,笑问她:“你竟不想着将我千刀万剐?”
像我杀死我伯父那样,一刀又一刀切下我的皮肉,那样才能解心头之恨不是?
如此名贵的毒药,给我这样的人用,实在是浪费。
她亦笑着答道:“我不恨任何人,我只恨自己的命,看在你是余晖母亲的份上,你想上路,我送你一程而已。”
我听后愣了半晌,旋即又笑了,她是个好姑娘,只可惜她把情爱之事看得太重。
唉,又犯病了吧,自己都活得一塌糊涂,怎么又对别人的一生指手画脚。
我将桌上的那杯酒一饮而尽,决然地走出了门外。
在院子的中央,如村妇一般席地而坐,又毫不顾仪态地躺了下去。
太阳真暖,去天金寻神器的那年,有一天也是这样的好天气。
东方彻将一块兽皮毯铺在草地上,拥着我和明阳一起看天上的云。
如今我躺在这冰凉的地面上,放眼望去,却没看见一朵云,只看见了笑容如春风般灿烂的小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