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挣扎了一路,用光了力气,两脚落地的一瞬差点又倒了下去。
他扶住我的肩膀,撑住我的身体,冷着声音责怪道:“你这是何苦?”
“她已然翻不起风雨,你难不成……”
他咬牙说完:“风芙!你难不成真的要为风远杀了我母亲!”
我想我当时的模样一定是可怖的,珠钗掉落,头发散乱,双眼猩红,如此模样的女人是不被男人喜爱的。
我盯着他,疯了一样大笑,我跟他说:“我杀的。”
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抬头大力按住他的肩膀,大喊道:“我说我杀的风远,我给他下的毒!”
他甩开我的手,我一下没站稳,趴倒在桌子上。
他的手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仰头落泪,他喉结微动,却咽不下心中的苦涩。
他苦笑出声:“好好好,你说说你为什么杀他?”
“因为……”
我的话硬生生地堵在喉咙里。
我要怎么和他说呢?
说他为了我和孩子的安危,特意在自己出征之时,让风远守着中德宫保护我们。
可他信任的那个人,与他一起长大的那个人,却在他走的当晚,就推开我的房门,诱我与他苟且。
还是说风远想要取代他,得到我,得到曌国至高无上的权力。
他当初说他选择了我,我何尝没有选择过他。
东方彻见我说不出来,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风远死前亲口告诉我,是母后下的毒。”
我全身僵住,连呼吸都停了一瞬。
他脸色越发冰冷,周身都带着寒气:“他还说他最放心不下你,让我一定要照顾好你。”
风远,这个与我经历过生死的人,到底又是个什么样子人?
反正不是什么好人,他这样,看似在保护我,实则在东方彻的心里扎了一根刺。
让东方彻以为我的心里一直住着别人。
住着一个为我献出过生命的人。
风远若是告诉东方彻真相,他的妻女都保不住。
我对东方彻说:“你杀了我吧,你不杀我,我一定会杀你。”
他许是觉得我不可理喻,没理我,直接拂袖而去。
我瞪着他的背影,将一个茶盏扔向了门口。
我趴在桌子上哭了好一会儿,才抬头,仔仔细细地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拢好了头发,褪去了些许狼狈。
随他吧,随他们去吧。
我已经能自己飞翔了,何苦还要为男人劳心费力。
送东方彻上路之后,我无数次想过,那时我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呢。
我一直以为是不屑,其实是不敢,不敢告诉这个倾尽所有补偿我的男人,我早就背叛过他。
东方彻常跟我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吵的不可开交,互相怨怼,也不要让孩子们知道。
我认为他说得对,我们这几年流过太多的泪,我也希望我的孩子们能一直欢笑,少些忧虑。
所以,一夜过去,我们的日子又恢复如初,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尤其是他,他依然能对孩子慈爱地笑着,依然能在用膳时为我夹起可口的饭菜。
可矛盾不解决,硬埋在心里,终会被黑暗滋养,不断生长。
开春之后,安州之内没有战事,东方彻突然说想带孩子们出去游历,把朝堂上的事全都交给我打理。
我说:“随你。”
我知道他意在让我们修补一下自己的心,因为即使我们在一起,在无人的地方,我们也是对坐无言。
余晖和明阳都高兴地吩咐下人去收拾行囊,仓儿却说想留下来陪我。
我说无事,让他也出去看看,他说:“再过几年,我就要回到边境去,天大地大,任由我闯荡,弟妹皆要远行,我应当留下替他们尽孝。”
后来的几年,我与东方彻聚少离多,他不是带着儿女云游四海,就是为国为民御驾亲征。
这偌大的皇宫,只有仓儿陪我的时候最多。
仓儿十三岁那年,也离我而去,回到了方城。
第二年,太后那个老太婆终于死了,她的丧礼结束后,我高兴地宿醉了一场。
我与东方彻的关系看似好了,实则心墙越砌越高。
他没了母亲,我却喝得酩酊大醉,笑骂他的母亲,他嘴上虽未说什么,但宿在勤政殿足足一个多月。
儿女长大,我们也年龄渐长,家事国事一大堆,别说轰轰烈烈地相爱了,连吵架的意愿都淡了。
此时此刻,我感觉我还是一个正常人,为了东方彻,我如此恨太后,都没有亲手杀了她。
毕竟于那时的我而言,想让她痛不欲生,只需要一个小小的蛊虫而已。
可偶然的一天,我发现了天书的秘密,从那之后,我逐渐变得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