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远当初为了让我死心,娶的那个宫女生了重病,临终前把女儿风沐蓝托付给了我。
我虽然恨风远,但他的女儿总归也是我天启族人。
于是我将沐蓝接进了宫,送到了明阳的身边,做我女儿的贴身侍女。
风远本就是我家的下人,他的女儿做我女儿的下人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这件事又打翻了东方彻的醋坛子,让那个已经死了好几年的人又横亘在了我们的心房之间。
他说他记得风远救驾的功劳,要给沐蓝封个郡主,送给他七弟去养。
我明白他的考量,他想将我心中有关风远的一切全部抹去。
可忘记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那毕竟是我爱过又恨过的人。
我没依着他,坚持把沐蓝留在了宫里。
郡主吗?
她不配!
到底是宫女养大的,那孩子竟还对我感恩戴德。
我和东方彻互相冷了几天,各忙各的,时间流逝,好似一切又慢慢恢复了正常。
又入冬了,那天我从地宫上来,发现下了好大的雪。
曌国靠南,难得下一场雪。
上次下雪的时候,我还是被囚在这深宫中而不自知的懵懂小芙,东方彻还是那个俊美灼目的温柔少年郎。
我和风远在院子里堆雪人,东方彻站在廊下,微笑地望着我。
我趁风远不备,将一个雪团扔在了他的头上,他黑亮的发丝和睫毛都染上了点点晶莹。
他作势要扔回来,我向东方彻喊道:“太子哥哥,护着我!”
东方彻几步跑过来,张开手臂将我挡在了他的身后。
洁白的雪球破碎在他华贵的衣袍上,借着风飘散开来,落在了我鼻头上。。
温润识礼的太子哥哥,即使与我在同一屋檐下读书,我们两人的衣袂都未曾触碰过。
若他当时,不是背对我,而是扶着我的肩膀面对我,目光交汇之时,两颗心会不会蠢蠢欲动?
仓儿板着小脸向我走来,他语气中带着小脾气:“娘娘,天色都暗了,明阳和余晖鞋袜都湿了,还在玩雪,我让他们回屋,他们还嫌我多事。”
我摸了摸他的头,无奈道:“我去把他们叫回来。”
仓儿真的是好孩子,小小年纪,好学不贪玩,他也不是多事,他是担心明阳的身体。
我和东方彻带她去了叠雾山,长途跋涉,本就受了寒。
身体还未缓过来,就又被扔进了冷水中,因而落下了病根,年年冬天都要大病一场。
终究还是躲不过,明阳晚膳后就发起了烧。
我实在气急,亲自打了余晖和沐蓝的手板。
一碗水端平,听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明阳体弱,我一直愧疚,觉得是我没护好她,所以在她身上花的心思更多。
余晖是男孩子,身强体壮又顽皮不服管教,不止我,连东方彻也对他更严厉些。
可那日挨完手板后,他委屈得不行。
第二日一早,竟自己偷偷跑去了太后宫中。
太后那个老太婆,因为一直安分,东方彻便解了她的禁足,容许她在宫内走动。
我消了气,对打余晖的事自责不已,安置好生病的明阳,我亲自做了水晶糕,去了余晖的房中。
这才发现他不见了踪影,我让人在整个皇宫寻找,终于在慈安宫找到了已经吃上水晶糕的余晖。
太后坐得挺拔端正,小口抿着茶水,脸上挂着浅笑,眼角流露出不容忽视的得意。
她毕竟是太后,是东方彻的母亲,是养了我十年的娘娘。
我见她还是要恭恭敬敬行礼的。
过场走完,场面话说完,我走向余晖:“余晖,跟母后回去,皇祖母身体不适,不可叨扰太久。”
因为心里赌着气,我知道我的声音是冷硬的。
余晖倔强地甩开了我的手:“哼,我不跟你走,皇祖母说你要掐死我。”
我当时感觉头上有闷雷劈过,那时我才二十岁而已,做不到与最恨之人虚与委蛇,更做不到泰山压顶面不改色。
我不顾余晖的哭闹,让人抱走了余晖,在太后宫中乱砸一通,还用瓷片划伤了她的脸。
男人都喜欢娇滴滴的女人,不管在外是什么样子,在他面前都应是温声细语,柔柔弱弱的,而不是大喊大骂,疯癫泼辣的。
那天,只差一点,我就能割破她的喉咙,好好地出一口恶气。
我手中的瓷片抵住她皮肤的一刻,我的手腕被东方彻狠狠攥住,他从我的背后抱住我,让我一动不能动。
我崩溃大哭,手里死死攥着瓷片,割破了自己的手心也没松手。
那个老妖婆竟然向东方彻哭喊道:“儿呀,救哀家,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为了给风远报仇,要杀了哀家。”
我片刻地怔愣之后,嘶吼着将手中的瓦片扔向了她:“你个疯婆子,浑说什么!”
我不知道东方彻什么表情,他突然将我拦腰抱起,离开了慈安宫。
他穿过甬道,越过门栏,一脚踢开中德宫寝殿的大门,才将我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