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手臂,木然地看着手腕上那两道清晰的红色勒痕,深深地把它们记在了心中。
他伤害了我是真的。
他心疼我也是真的。
他不停地跟我道歉,轻轻地为我涂抹了药膏,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似在呵护一件珍宝。
我一直念着他的好,他真的是个好人,却不是我爱的人。
总之,我可以确定,那晚我不爱他,我恨他!
我若是爱他,也不用他大费周章,我可以给他。
毕竟他那么好,他真的很好。
可是,那么好的他,我为什么非杀他不可呢?
那天他走后,王皇后怕我寻死,还是命人再次用麻绳绑住了我。
麻绳又粗又硬,将那两条涂满药膏的红痕又磨得渗出了血。
第二日的夜晚,他又推开了我的房门,他看到我被绑在榻上,对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
他问我会寻死吗?
我摇了摇头。
我没骗他,我真的不会,我和风远好不容易从那个密道里活了下来,怎会轻易死去。
况且我还在等,我在等风远回来,带我远走高飞。
东方彻没再绑我,我也不再挣扎,不拒绝他,也不回应他,只做他榻上的提线木偶。
他也不准宫人再绑我,只不过我的房门依然上着锁。
他来了整整十晚,在第十一日的中午,风远终于回到了我身边。
所以我一直在强调东方彻是个好人,若是我,我一定会杀了风远,不会让他再与我见面。
他甚至没等我向风远哭诉,就那么坦坦荡荡地告知了风远所有的事。
他还特意屏退了所有的宫人,让风远结结实实地打了他一顿,出了一口气。
我真的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风远真的就那么出了气。
可我心里的气该怎么出?
我让风远带我走,他说:“天大地大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离了曌宫我们无权无势,什么也做不了。”
我绝望地哭出了声,我质问他:“还要我做什么?我这副残破的躯壳能做什么?”
他无法感同身受我的痛苦,他只敷衍地哄了我两句,便又理智地向我分析利弊。
“东方彻的做法是欠妥,可也是形势所迫,你嫁给东方彻,日后成为皇后,才能为族人报仇雪恨。小芙,你不能忘记寨子里那枉死的万人性命!”
忘记吗?
其实我压根就不太记得!
我不到四岁,记得多少?
我只记得他为了让我们俩活命,舍弃密道中所有的孩子于不顾。
我当时失去了意识,可他没有,哪怕多抱走一个婴儿,也能救下一条性命!
可他没有!
也是他!
在我幼小的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还是他!
每日对我耳提面命,让我去报仇!
我捂着脸痛哭出声,好一会儿,我才勉强压制住不断向外涌的眼泪,我问他:“我心悦你,你怎么舍得我嫁给东方彻?”
他愕然,他或许从未想过我对他动了男女之情。
可笑,东方彻都看出来了,他却毫无察觉。
东方彻送来的名贵茶器、笔墨纸砚,我全给了他,上好的绸缎我剪了为他做荷包。
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看来读了那么多的书,我依然是个呆傻之人。
他丢下一句:“你永远是我的妹妹。”
就逃了出去。
为了让我彻底死心,十日之后,他求王皇后做主,娶了皇后宫中一个名叫辰儿的宫女。
辰儿每次见到他,脸都红得像个苹果,他感觉得到她的爱意,却看不见我的。
天金来犯,东方广宇御驾亲征。?
皇后便以自己生病为由,让太子从东宫搬回她宫中侍疾,实则是让她儿子住进了我房中。
东方彻事无巨细的照顾我,亲手为我做羹汤,为我上妆梳头。
他对我真的是有耐心,我爱吃板栗,他便趁热一颗一颗地包给我吃,烫得指腹红肿,也没说一句痛。
我说我想听话本子,他便一句一句地读给我听,一读就是两个时辰,我若不说停下,他连口水都不去喝。
只是,每当我快要被他感动时,我就看到我的手腕上出现了两道红,那是困扰我一生的噩梦,也是禁锢我一生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