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不该参加的饭局(2 / 2)不全是不得已首页

下午刚上班,与李枳关系紧密地大嗓门朱莉安走过来,站在林娟旁边,略弯下腰,一只手拄着桌子,以便头能和林娟的耳朵凑的更近一点,压低声音说:“今天晚上领导请大家吃饭,没什么特别的事,一块去吧?”

林娟瞬时有些诧异,一般销售部的业余娱乐活动,她都是很少被通知的。只是偶尔第二天上班听她们聊天聊到昨天晚上玩的怎样怎样,她才知道她们又聚会了。李枳有时去有时不去,两个男业务开始去的勤些,可能是刚进公司,为了搞好同事关系觉得不好不去,后来感觉和一帮女人玩话题兴趣不在一起,有时就推托有事不去了。林晓娟参加过的部门活动,是屈指可数的,且都是集中在部门刚刚组建的时候。那时候互大家相互都不了解,李枳作为部门负责人,组织了几次,第一次聚餐,大家都去了。之后除去聚餐,又增加了泡三里屯酒吧的节目,每个人除了男同事,都特意地准备了衣服,出发前也都刻意重又准备了妆容。唯独林娟例外。也许是刚来北京的她还不习惯这样的生活方式。在她的老家,她的生活是异常单调和压抑的,她内心也没有对时尚漂亮这些东西有过更多的向往,她觉得最放松和享受的时刻就是家里人都不在的时候,手捧一本杂志或书,静静的阅读。听不到父亲令人紧张到头皮发麻的暴力式沟通,也不用看见母亲永远极度烦躁而神经质的脸,甚或无奈心疼地体会到她时而因琐事被父亲暴力沟通镇压后的悲伤情绪。是的,她出生的家庭从她有记忆起就是这样的。她永远畏惧而抵触地躲着她的父亲。中学期间,有一次父亲所在的工厂和她的学校举行一次联谊运动会,她在操场上看到父亲本能的快速悄悄绕着走掉了,走在她后面的同学跟上来不解的问:“那不是你爸么,你怎么不打招呼?”,被同学这么一问,林娟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看来是多么奇怪,但对她而言这是长期的不得已的习惯使然,再自然不过。林娟很清楚自己身上的问题,总是沉默,不得不沉默。她生长在一个没有聊天的家庭,除了战争式争吵,就是紧张压抑的沉默,莫名被父亲煽耳光,或因愤怒顶嘴而被赶出家门也有几次,她没体验过普通家庭的家长里短和待人接物,这或许是她没有聊天的能力,更没有社交的能力的一个重要原因。所以,她总是独来独往地。从大学到初入职场,她一直在努力寻求自我改变。譬如大学时期她强迫自己去做一些陌生拜访式的销售工作;毕业后她先选择做一名销售锻炼自己与人主动接触的信心和沟通能力;看见同事在一起聊天,她也主动尝试融入等等。但总是感觉收效甚微。后来她发现这种沉默的性格之所以难以改变有,根本原因是她通常对别人的话题不感兴趣。就比如她入职这家公司参加过的两次部门聚餐,席间过程她就觉得很无聊,总是不能像别人那么兴奋,那么在状态,虽然她暗地里警告自己要长点悟性,学学别人是怎么敬酒的,怎么说话的,怎么拍马屁的,如果自己不想一辈子输在性格上,就必须学着变成别人的样子,她甚至以为随便一个别人都代表着标准成熟人的模样。

她深深记得,在家乡那个除了煤和钢,没有其它任何产业的三线城市里,每年春节家族聚会,她的沉默是如何被点评和嘲笑的。在老家的文化里,“不会说话,不会来事儿”是对一个人最严重的否定了,一个不会说话不会拍马屁的人是不会有任何出息的,人们的评判标准总是极其单一,绝对。如果有熟人在马路上碰到了,聊起来也大多是“你听说了么,谁谁当上处长了,人家会来事儿,有本事!”或者马路上如果某个家长教育孩子,也总会说“你有点眼力见,会来点事儿行吗?”

刚开始林娟对这三个字很困惑,什么是“会来事儿”,怎么才算是“会来事儿”,一头雾水。后来在大学和初入职场后,开始看到一些人们说话和工作的状态,她对这三个字有了点模模糊糊的理解,但仍然对家乡人的会来事儿等于有出息这样的简单逻辑心存鄙夷。不过再后来她觉得,适者生存的自然逻辑也适用于人们头脑中的观念,一个观念或者逻辑也必然有其赖以生存的环境,在那个除了工厂煤烟,就是工厂煤烟,既无其它产业,也无自然美景,更无一处人文遗迹的城市里,人们大都在国企里上班,也有从国企里出来做生意的,但大小生意也都经常是傍着国企来进行的,或许正因于此,“关系”和“会不会来事儿”就成为一个人能不能升迁发财的核心因素了。

林晓娟没有想到朱莉安会过来邀请她参加聚餐,心里舜时有些犹豫,朱莉安看出她的犹豫,紧着跟上一句:“李经理说,都带上,一个不能少。我本来也有事,没办法也给推掉了。”林晓娟只得答应,心想,今晚的部门饭局可能跟这些天以来的公司异常情况有关,基层员工所感受到的重重疑雾可能要揭开冰山一角了,但是为什么不开会而要在饭桌上说呢?林晓娟想不出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