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孤延有些犯傻,二麻子身体虽然不抖了,但心已凉了大半。好些军士抬头看看冷酷到底的小皇帝,又偷偷斜着眼查看了一下周围的形势,“不会吧……难道陛下要杀我们?!”
一些胆小的望望元遥身边站着的几十个弯弓搭箭的冀州军士,又看看李苗背后全副武装的杨祯父子,听着驻扎在永宁寺中各个角落的营盘里响起的传令与应旗声,想哭又不敢哭:谁能想到几口酒能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两个军士突然从地上兔子似的蹿了起来,向大帐左侧飞奔而去:那里有个没人守卫的小缺口。
没等元诩说什么,陈景真带着几个人就追了过去,没一会就把两个人逮了回来:肩头受伤的那个被按着头不吭声,另一个头上缠着麻布的却不老实,脚上踢腾着,嘴里还大喊大叫,“陛下饶命啊,小的无心冲撞大帐,小的一口酒都没蘸啊,陛下饶命,”没喊几句鼻涕眼泪便已滚滚而下了。
“陈景真,”元诩现在能说一个字就不说两个字,“松开他们。”
小皇帝看着眼前被牢牢抓住按在地上的两个军士,“士可杀,不可辱。”
小皇帝一个‘士’字出口,元遥等人一愣。
待元诩一句话说完,跪在地上的军士都是一愣,被那个哭唧唧的军士这么一带,帐前跪着的军士纷纷嚷了起来,“陛下开恩啊,陛下,我们再也不敢了;陛下,小的家中还有七十多岁的老母需要我奉养照料啊;陛下,这酒我们再也不喝了;陛下,小的有银钱布帛,情愿纳绢恕罪;陛下,小的偷喝的酒愿意十倍偿付;陛下,俺昨天才升任的军主,要不这个官儿俺不当了还不行吗请陛下开恩啊……”
跪在最后面的几十个军士张开了嘴刚想跟着一起喊冤乞告,伽蓝殿方向由远及近响起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众人杂乱的求饶声立刻就被淹没了:当先一人身披环锁鱼鳞甲,几缕黑须飘洒在胸前,右手控缰,左手提一条漆黑长槊,正是并州刺史崔延伯。
只见崔延伯一勒缰绳,那匹大马便无声无息的止蹄不前。
他举起手中长槊在空中斜着一划,身后的骑兵便都依令勒缰止步,间或传来几匹马的嘶鸣、响鼻和马蹄扣地的踏踏声,却完全听不到军士间的交谈低语,铁骑铿锵四散开来,登时就把大帐外闹事的几百军士围了个水泄不通。
博陵崔氏的部曲虽已不足五百之数,但统帅与部下之间那种如臂使的高度协调感给在场的每个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尤其是最后那几排的醉酒军士,马匹呼出的白色湿气喷在他们脖颈上痒痒的。
但他们并不想笑,反而连叫嚷都不敢了。
“老都督,这事与您无关,别动不动就请罪,”元诩对老白眉说话时嘴角总算浮现出一丝丝笑意,“烦劳您去把奚将军还有清河王都请过来,我有话要说。”
没等去找元怿就来了,昨晚清点甲仗羽镞的耗费数量直到子时趴在几案上就睡着了,听到消息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右脚裹着布袜没穿靴子,也不知是半路上跑掉了还是落在帐篷里忘了穿,“陛下,怎么回事?”
“没什么,一些军士受伤了还要喝酒,护士执行我的命令不给他们,这些目无军法的家伙就闹到我这里来了,”元许笑着答道。
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元许从21世纪穿越回来,从见到元怿的第一眼起就觉得这人可爱。
“护士?什么护士?”元怿不解。
“这位穿绿袄的姑娘,还有她的伙伴们,就是护士,”元诩向赵约郝文法他们旁边的几个女孩一指解释道,“是专门协助大夫治病救人的一种光荣的岗位。”
“那陛下为什么不让大家喝酒呢,”元怿恭恭敬敬的拱手问道,同时也问出了在场好多人心中共存的疑惑。
“因为酒精能扩张血管、加速血液循环,不利于伤口周围毛细血管的收缩,会减弱药物的止血效果,增加感染的几率,延后伤愈的进度,”元诩说着眉毛一挑、话锋一转,转过头去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军士们说,“崔大夫和弟子们为你们精心配伍、斟酌方剂,就是希望你们能早日康复,护士们不怕脏不怕累,不分日夜的照料着你们,还不是巴望着你们伤口快些愈合吗?”
元怿看到元遥身后的崔彧,遂向他投去了问询的目光,崔文若还在琢磨什么是‘毛细血管’、‘血液循环’。
陛下张口就来,短短一席话里有好几个闻所未闻的新鲜词汇,好像还都是医学术语,正皱着眉头思索着,但听陛下说的大概意思就是‘喝酒会导致外伤愈合速度变慢,’这个自己当了几十年医生,行医生涯中倒是经常遇到,当下对元怿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们要闹,好,我这回让你们一次闹个够。”
“郑崇在不在,代郡太守郑崇,”元诩虽然生气,但却没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