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声响的沈宴卿转头看着她,却发现不知为何原本一向把自己拾掇得干净的怜芝,此刻竟脸上沾灰,发丝粘腻地贴在头皮上。干涩的唇裂开一道血红的口子,比往常要哑了几个度的嗓子说出的话连让人听清都有些勉强。
虽狼狈得不像样子,但细看却发现她面色红润,精神头也比前阵子要充足很多。
怜芝难为情地低下头,怯懦地小声道:“我离府两日,先前攒的银子也已花得差不多,还望小姐能再好心收留我一阵子。”
沈宴卿暗暗诧异,前两日白天她都守在东宫外,晚上在挑灯夜读,压根就没注意到怜芝不在院中。她掩着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故作知情一样打探怜芝这两日的去处。
“你我之间主仆情分已尽,我也知你心不在这小门小户,你还是速速投奔你新找的明主吧。”
她步子放缓了些,尽量让怜芝能跟上她,“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散财的大善人,你我一没有签订奴契,二没有过深情谊,别妄想再从我这捞到什么好处。”
怜芝的目光落在刻意慢下步子的沈宴卿身上,心知有戏,霎时便将方才伪装的示弱撤去。她稍加思索,决定适当隐瞒外加坦诚告知。
“我虽怀疑过你狐假虎威,也的确想投奔顾家小姐,但是和她短暂接触后我觉得她性子实在高傲。”
“她从骨子里就看不起我们这些低贱的奴婢,在她眼里奴婢只是她能利用的工具,而不像你处处心软善待你身边每一个人。我已经够自私了,若真和她成了主仆只怕我们两个各揣心眼,没等算计起别人我和她就已先暗自内讧。”
“而且自从我腿被废后,我觉得你会厌弃我无用,所以在被你赶出府之前我决定自己离开。本想人生在世岂能不挥霍一次,于是我去了趟城北男倌的院子,度过两晚春宵后我觉得人活在世不就贪图点美色。”
怜芝撩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紫红色的块状淤痕,她笑容多了几分神秘,“像这种痕迹,我身上还有很多。”
沈宴卿迟疑地沉吟着,“所以...你想告诉我,你给我卖命就是为了赚银子养男倌?”
怜芝不屑地摇了摇头,“养一个看久了总是会腻,不如次次寻新只为享受也不必因为往后动情而产生牵绊。所以还请小姐能再给我次机会,如今我已退无可退。”
走回别院,沈宴卿给她倒了杯茶,“我不太信你。”
“我知道。”怜芝默默点头,“这次我回来也是想告诉你,顾锦宁已经在外散播你乃不祥之物的谣言。本来寒日祈福那天因你误了正辰,那些不知内情的人就已对你不满。而现在坊间更是大肆谣传沈家有妖女,能令佛祖血泪涟涟。”
沈宴卿古怪地打量着她,努力回想似乎在她进殿到出寺庙往回走都没有看见过怜芝,一个不好的想法浮上了心头,“你和顾锦宁一起算计了我?”
怜芝一愣,转而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嘿嘿。”
“……”
“沈奚行一事也是你故意为之?”
“嘿嘿嘿。”
“……”
怜芝两手一摊,“我本想隐瞒这些的,但既然你发现了我也就坦诚相待。这两次算计我信你也能看出我的本事,我绝对会是你手上的一枚毒棋。”
沈宴卿神色沉了下来,她渐渐坐直身子冷声道:“事不过三,怜芝你算计我三次。”
感受到她的戾气和杀意,怜芝毫无惧色地回视,“那是因为先前我有选择,如今我连活下去都是个问题,又怎么可能再对你不忠。我仍是先前那句,我退无可退,只要你肯留下我,我能为你做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沈宴卿勾唇哂笑,“我也仍是那句,我平生最恨背叛。”
怜芝舔了舔唇边血腥,“那...如果我说此刻我想出一个能扳倒顾锦宁的法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