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侯副管事不知此事?”施哲讥笑道,瞥见人群外围的“OK”手势,一切已准备妥当。
施哲的视线自左往右,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工人,叹息了一声,心中有些失落,缓缓说道:“在场的各位,大多是永嘉当地的百姓,家中算不上富裕,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北方的旱灾,逃难至永嘉,经过考核,成为了工厂的一份子。你们进工厂的第一天,我已告知诸位,在工厂里,人人平等,遇见了不公正的事,只要是对方有错在先,我无条件地站在你们这边,管事也好,护卫队也罢,哪怕是我的祖爷爷,我也能为你们做主。”
“因为我实在不想生活在一个阴暗的世界中,充满了欺骗、谎言,外边的社会我管不到,可工厂是我一手建立的,是我的第二个家,我与你们一样,住在这里,吃着食堂的饭,喝着山后的泉水,穿着一样的工作服,畅所欲言,休息日可以与大伙儿聊聊天,下一下五子棋,打打扑克牌,可以去河边钓钓鱼、摸摸虾,踩着沙滩,下水赶海,所以在我想来,互相之间不必有所隐瞒。”
“我知道你们一时间无法扭转这种尊卑有序的思想,没事儿,我可以等,我不想刻意与人说,‘啊,我们都是平等的,聊天不用这么谨小慎微,有什么说什么。’这样只会令人厌烦,并非我所愿。可是,你们遭受了压迫为何不提出来,是不相信我这个工厂之主?与管事们狼狈为奸,一同欺压你们?难道我之前与诸位的相处都是在逢场作戏,演给大家伙儿看的?我很心寒,若不是有人告知我工人当下的处境,我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十几个管事,竟然能将几千人压得不敢说实话,不敢说话。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们跪久了,不愿再站起来。”
“我们也不想被管事欺负,可小少爷生病期间,没人给我们做主!平日里的小事情,大伙儿忍忍就过去了,不想因为这些小事打扰小少爷。”一个年轻工人再也止不住心中的委屈,红着眼眶,大声怒吼道。
“如果小少爷今日不提及此事,我们也打算就此离开工厂,另谋他路。但是走之前,我们一定要当着小少爷的面,骂一骂这群管事,平日里有事没事就开些会议,也不讲正经事,明里暗里要我们送些礼物,尽喜欢在背后做些动作,搞得大家伙儿都没得安心工作。还有那几个队长、班长,就知道向管事谄媚献好,有些事情找他们帮忙,就是拖着、拒绝,变着法的收好处。待在这样的工厂,我宁愿不要这每月一百六十文的工钱,回家种地。”一名中年大汉喊道,人群中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附和。
前排涉事的管事一脸阴沉,心中发狠,好嘛,小少爷说几句客气话,一个个蹬鼻子上脸的,看来平日里的惩罚还是太轻了,让人长不了记性。
看着义愤填膺的工人们,施哲笑得开心,这不有所改变嘛,对着人群外围招了招手,一名特训队成员领了指令,迅速离去。
“一个一个来,谁要举报哪个管事,就上台来,将他的罪行或者是做的腌臜事当着大家伙儿的面,一一道来,不可道听途说,讲些毫无证据的事情,事后我会让人核查,若有人诬陷,也得受罚。”施哲双手虚按,等众人安静后说道。
“我先来。”话音刚落,之前被身边长辈拽住的年轻工人举手喊道,小跑至高台上,在施哲点头示意后,手指台下管事队伍中的两人,宣泄满腔的怒火,“小少爷,我要举报制盐厂的管事桑兴与副管事荣安平,食盐厂每月的工钱是一百六十文,可实际上工人们只拿到了一百二十文,全被这二人强行收走四十文钱,他们美其名曰为孝敬钱。制盐厂里都是些岁数尚小的青年工人,被他们二人以开除作威胁,不敢声张,默默接受了所谓的孝敬钱。”
被点名的两名管事脸色瞬间变得阴沉难看,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台上的年轻工人,后者丝毫不怵。
“小少爷,绝无此事,这个小崽子之前与我二人因某些小事发生过争吵,必是怀恨在心,污蔑我等,请小少爷明察,还我二人一个清白。”桑兴朗声喊道,面带委屈。
施哲并未理睬两个管事,侧头看向年轻工人,询问道:“有谁能佐证此事?”
年轻工人忽然欲言又止,有些犹豫。
“无妨,只管说,制盐厂的工人都是我亲手挑选的,除了我,没有人有权力开除他们。”
年轻工人如释重负,眼神顿时坚毅,回道:“制盐厂所有的工人都能证明此事,另外不少人亲眼见到两个管事将大量的食盐私自带出工厂,拿到市面上以低于施家盐铺的价格出售,牟取暴利。”
“黄口小儿,休得胡言!”荣安平怒喝道,面容狰狞,如一只凶恶的豺狼。
“住嘴。”施哲亦是怒喝吼道,怒目圆视:“所有管事,不得出言,否则一律当做认罪处理,我不会偏袒任何人,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匹害群之马。”
原本还想辩解的桑兴硬生生止住了嘴角的话,缩了缩脑袋,荣安平怯怯退了回去,只因二人瞧见了施哲身后眼神中带有杀意的黄滨。所有人都未见过如此愤怒的施哲少爷,看来此次开会是假,多半是要肃清工厂。
“好,你先下去,此事我会调查。”施哲恢复情绪,朝着年轻工人轻声说道,后者热泪盈眶,真诚地感谢小少爷为他们做主。
有了第一人带头,后边高台陆陆续续走上了几十名工人,控诉管事、队长的不作为以及某些管事所做的腌臜事,事情有大有小,言语中自然会带有个人恩怨,需要后续细细调查一番。施哲手中所掌握的消息数量,远远不及工人亲身的经历。其中最令在场众人震惊的是,制棉厂的管事竟然胁迫女红与其发生关系,在这短短的三个月内,已有数十人遭受迫害,由于担心家人的安危,不敢说出真话,也无法逃离工厂,整日担惊受怕,还要遭受管事的凌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