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巍柔和的声音响起,带着火光站在了他面前。
崔晔愣神许久,他身上都是鞭痕双眼无光面部蜡黄凹陷,在这诏狱月余饱受折磨。
“许相?您怎么来了?”崔晔忍着一身疼痛,扶着冰冷潮湿的墙面起身。
许巍搀了他一把,等他站定后才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一一告知。
崔晔那张枯槁一样的脸上露出来欣慰的笑,他对着许巍连连深拜了三下:“下官拜谢许相大恩。”
许巍深深看了一眼:“下次莫要这般鲁莽,若不是帝姬整这一出,我还真不知怎么把你捞出来。”
崔晔低下头,像个犯错了孩子一样对着许巍笑着称是。
“行了,收拾收拾去接家眷吧。”许巍伸手拍了拍他孱薄的肩膀。
崔晔又拜了拜身,这才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出了牢房。
待他走后,许巍举着火把站在原地许久。
他目光幽远看着崔晔离开的方向。
但愿诸事顺利。
他站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狱卒都不敢上前打扰,只敢举着照明火把站在不远处等候许相出来。
“你们把崔大人折磨成这样,可有想过有朝一日他翻身啊?”许巍沉沉的声音从昏暗的牢房里响起。
原本等候无聊昏昏欲睡的狱卒们瞬间精神,惊忧的上前跪在地上:“相爷饶命啊!只是这寻常官员进了诏狱的多半都是……”
“多半都出不去了,是吧?”许巍呵呵笑了一声,火光森森下他眉眼更幽森。
他们只见过清风道骨和和气气的许相,哪见过眼前这般,各个都吓得瑟瑟发抖,团在地上不敢动。
许巍收起了阴冷的目光,淡淡瞥了他们一眼:“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说罢,他紧了紧身上的袍子,举着火把跨出了牢房,慢悠悠的往外走去。
身后响起了整齐的一声:“谢相爷教诲。”
许巍没有理会,直径往前走着,鞋底踩在水塘里,发出叽咕水声。
他低头看着脚上的云纹官靴,眼眶泛红,随后便靠着墙将靴子脱了下来,抱在怀里,怜爱的抚着靴身上那个娟秀的窈字,赤脚出了诏狱。
到了门口时,遇上了诏狱的典狱长,花甲之年却依旧健朗壮硕。
他见许巍这般模样上前便问道:“许相这是怎么了?诏狱夜里水深潮湿,明日天亮我自会请崔大人出来,您又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许巍脸上挂着和蔼的笑,抬眸看了他一眼说道:“有些事总是要亲自做,才安心。”
“您这鞋……”典狱长点了点头,随即瞧见了他怀里的官靴,不禁好奇问了一句。
许巍笑了几声,摆了摆手:“最后一双,得省着点穿。”
闻言典狱长一愣,回神时他已经走远了。
“爷爷,许相爷怎么奇奇怪怪的?”他身后的少年看着许巍逐渐缩小的背影小声问道。
典狱长抿了抿嘴:“他那几双官靴是他闺女亲手缝的,宝贝着呢。”
“这?穿坏了再做呗,更深露重的,诏狱里的脏水又冷得刺骨,何苦这样啊?”
那小子瞧着刚过弱冠之年,生得眉眼周正,是个俊俏郎。
“窈娘她啊,不在了。”典狱长眼中泛出了柔情,随之而来的是浓厚的哀恸,他重重叹着气,“当年我可差点就成了许府的女婿,要不是那该死的战乱……”
要不是那该死的战乱,让窈娘认识了那个该死的苗疆男人,一切都不会发生,说不定他们孩子的孩子都有身后这混小子这么大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笑呵呵的少年,更重得叹了一口气。
混小子摸着下巴思索着:“我瞧着许相仙风道骨年轻时定是个世间少有的美男子,他闺女肯定也是个绝色美人儿。”
闻言,典狱长韩如松瞥了他一眼,大有献宝炫耀的大肆夸赞了许窈娘一番。
混小子缺根筋:“那肯定是瞧不上爷爷你这样的啊,想啥呢?”
韩如松面色沉静如水几息后,骤然爆发。
诏狱门口的守卫见怪不怪的看着广场上的爷孙俩你追我逃。
“公子又作死了。”
“打个赌,这次公子得躺几天?”
“起码十日。”
“我觉着这架势,得一个月吧……”
两人望着不远处被韩如松摁在地上双手反剪鼻青脸肿的韩归林,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