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覆从守在魏阿苟寝屋内的管事嬷嬷手中接过一方素帕,掩着口鼻行至床榻前,似模似样地上下打量床上的尸体,还伸手摸了摸尸体已经因疮腐烂的脸,而后大步地走出了寝屋。在路过管事嬷嬷时,给了她一记凌冽的刀风。
管事嬷嬷脚下一软,咚的一声膝盖着地,瑟缩着不敢说话,心里喊着阿弥陀佛,往后一定把那位午未国来的魏姑娘当菩萨供着。
司覆在偏殿内净了手,迈步出殿门时,见伯皇面前多了三人,德妃、淑妃和淑妃所出的三皇子司介。
“儿臣见过父皇,德母妃,淑母妃。”司覆朝这三位行揖礼,随后望向三皇子司介颔首唤了一声,“三哥。”
“四弟也在啊。”司介淡淡地回了一句,算作回礼。
淑妃睨了一眼唯唯诺诺的司覆,又看了看自个儿器宇轩昂的儿子,染了蔻丹的左手轻抚过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嘴角微微一勾,并未出言。
较之淑妃,德妃则穿戴得素净得多,似乎是格外怕冷,披了一件冬日里才穿的外氅。德妃笑得一脸慈爱,保养得宜的眼角并未因这笑而有一丝细纹,望向司覆轻声道:“今日辛苦覆儿陪你父皇忙前忙后了。”
“这几日雨水多,介儿担忧恐发水患,一直与水部各位大人忙活着监测各州府水利之事,倒是忘了来宫里替陛下解忧了。”淑妃听德妃这话,颇有几分讽刺她家介儿不如面前这私生子之意,一句话出口,语气不善。
淑妃这话,既赞扬了司介在未雨绸缪地忧心国家大事,又贬低司覆不干正事每日就晓得来伯皇面前晃悠。
“三哥为生民劳计,实乃我辰巳国之功臣,小弟自愧不如。”司覆面无表情,语气也未有多余的情绪。
“四弟可得好生学着,别整日里没个正事,给咱皇家丢脸。”司介被这么一捧,尾巴翘得老高了。
淑妃扫了身旁的德妃一眼,瞧不上她这副亲生儿子不在身旁,只能上赶着去给没有血缘的私生子抬轿的德妃娘娘。
伯皇面上朝司介露出几分赞许,心底却在冷笑。
侍立在旁的太监总管大篓子,在心里默默给淑妃和四皇子司介点上了一根蜡烛。
伯皇这个皇帝还健在呢,为生民劳计哪儿就轮得到连储君都还不是的四皇子司介了。四皇子这几日与一伶人打得火热的事情连他这个大太监都听了一二风声,陛下怎么可能不知呢?四皇子哪里抽得出空闲理会水不水患的事情,还未雨绸缪呢,淑妃娘娘说这话不亏心嘛!还有这位四皇子司覆,也是个不声不响捅刀子的人物,陛下心思如此敏锐,怎会听不出他话中之意呢!
大篓子想偷偷觑一眼伯皇的神色,抬头却迎上德妃悠然的目光。好吧,任以上几位如何暗流汹涌,德妃娘娘才是深藏功与名的那位。
“覆儿,你可将尸体瞧仔细了?”伯皇并不参与几人之间的话题,开口问道。
“回父皇,确是午未国二皇子魏阿苟无疑。”司覆恭谨回道。
“今日可正正好是午未国储君册立大典啊……唉,幼子命薄。”伯皇叹了一句,听不出喜怒。
“待魏姑娘醒来,你与她议一议魏公子出殡之事。”伯皇望向司覆,眼神略带探究之意,“逝者为大,你且安抚好魏姑娘的情绪。此事涉及两国邦交,还需好生商议,可别闹得个兵戈相向,你二哥和三妹还在午未国皇宫呢。”
“儿臣遵旨。”司覆一揖,应下此事。看来伯皇对他与魏阿艾之间的事情,也得了些风声,口风不紧的人可留不得。
伯皇抬头望了一眼突然收住的雨势,不再做过多的停留,带着一干随侍的宫人太监转身便朝宫殿外走去。
淑妃原本还想口头挫挫司覆,一听伯皇提到三公主司笙,心下立马慌了,生怕魏阿苟死在辰巳国皇宫之事,会牵累自己在午未国为质的小女儿,朝着伯皇消失的方向边追边喊:“陛下,您等等臣妾。”
司介见父皇母妃都走了,拱手向德妃一揖,横了司覆一眼,也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