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章:临(1 / 2)斩鸦首页

今夜孔府张灯结彩。

大红色的灯笼高高的挂起,亮堂之极;从城西买来的花缎绸铺天盖地地妆点着,仿佛群花盛开,忙碌的下人们在城里东奔西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孔老爷“老当益壮”又娶一房小妾呢。

彩灯虽华,却不显俗气;晚宴虽美,但不露豪奢。

远远地和其他下人一同站在厅堂角落随时听候差遣的张临寒望着那一桌子的菜肴,喉头动个不停,不住地咽着口水:

鱼肉鲜嫩、鱼汤浓白、香气扑鼻的襄水浓鱼汤,色泽金黄、焦香诱人的南阳手撕鸡,外酥里嫩、口齿留香的醉酒烧鹅......可谓是琳琅满目,不胜枚举。

可怜张临寒在这世上活了十二年,却从未品尝过此处之美食,以前偷来的钱都老老实实上缴给李三,从来没有想过中饱私囊(奇怪,自己偷的钱为什么要说“中饱私囊”......),更别说在外面大手大脚吃喝享受了;早几日在茶馆啃一根卫生堪忧的盐卤鸡腿都幸福得不行,险些流下感动的泪水——由此可见,某位李姓贱人对其弟子的剥削压迫是多么的残酷!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天天吃腌白菜、萝卜干和豆腐乳!这简直是令人发指的恶行!

张临寒苦啊,他望着热气腾腾的晚宴,泪流满面。

旁边一看就是更年期提前的孔家管家肖婆婆瞥见了“健子”“僭越”的举止,面无表情地用尖利的指甲在他的屁股上狠狠地一掐。

张临寒咬牙苦忍,负在身后的中指无声地竖起,默默地问候老太婆全家女性祖宗。

......

孔老爷为“贵人们”的接风绞尽了脑汁,处处体现了心意,生怕哪里不合“贵人们”的喜好。

他闭目养神坐在圆桌的最中间,由于几十年的摧残导致两颊消瘦得就犹如一张薄纸、终日借着烛光月光别人家的光读书的眼框深深地凹陷下去,华发短须被最受宠的小妾如玉梳的极整齐,远远望去,仿佛一具盛装的骷髅。

对,“骷髅”,这就是张临寒看见孔老爷的第一感觉。

孔老爷正对着厅门而坐,枯瘦如柴的手覆在身边小妾的手上轻轻摩挲,如玉一动不动,坐姿端庄,笑颜如花似玉。

张临寒瞥了一眼年龄估计仅比自己大个两三岁的如玉,再看了一眼貌似古板严肃实则荒唐可鄙的孔老头,暗暗地呸了一声。

“贵客到!”门外的小厮尖利地喊道。

“听风”自然而然地开启,那越来越近的贵客们的脚步声大约有七个左右......等等......七这个数字——

张临寒下意识地望了过去——

武当七剑!

孔老爷双目倏地睁开,细细地望向逐渐走入厅堂的七人,待看清那些人所穿的道袍后,顿时露出了一副“近乎要感动哭了的表情”——仿佛武当众的莅临是至高无上的荣誉;他在小妾的搀扶下起身走向“贵客”,两手“颤颤巍巍”地举起细瘦一般的手作揖,抖着破锣般的嗓音颤声道:

“下官,孔一己见过诸位武当少侠。”

身为隐性的一城之主,明里的朝廷正官,孔一己,在武当派年轻弟子前自称——“下官”。

“孔县令不必多礼。在下武当弟子宋朗清,身后这几位是同门的师兄妹。”

为首的宋朗清面对老人一副“喜甚幸甚”的反应,淡然一笑,施舍一般地搀扶起快要长揖及地的孔一己,礼数十足地与说话磕碜的老人温声细语地寒暄了几句,然后带着身后的武当众人一并上桌。

众人安静地落座,便是平日里最闹腾的莫姗姗亦是乖巧懂礼,她虽然爱玩,但也知道现在自己代表着武当派,在外人面前万万不可失了礼数。

即使这个外人与她之间的身份好比云泥之别。

但令人尴尬的是,在三球儿坐下之后,他身下的紫楠木四脚椅发出了难堪其重的噪音。

三球儿一脸淡漠,显然是见怪不怪了,倒是孔老爷蓦地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懊悔道:“明知贵客临门,却不备把上好的椅子,孔某实在是不知好歹,该打该打!”

说罢,孔一己往自己那树皮一般的脸上甩了两个清脆的巴掌。

三球儿看着老人家都自扇耳光了,哪里还能怪罪于他?更何况他本来也不是很在意这个,于是“大度”地说道:“孔县令不必自责,在下早已习惯了,莫说你这普普通通的紫楠木椅,便是山门里的‘铁针椅’都能被我坐出声响来,怪不得你。”

“是啊,我每次看三球儿坐那椅子都哭得稀里哗啦的,‘声响’大得很呢!”莫姗姗挺着俏鼻哼了一声,对三球儿做鬼脸。

“哈哈哈!”宋朗清似乎是也记起了师弟那副尴尬的场景,鲜有地大笑起来。

殷秀儿抿嘴轻笑。

鱼朝阳和鱼负阴一左一右,一边拍着师兄的肩膀“安慰”他一边忍笑。

神秘少年低头驼背睡着觉。

餐桌上一片欢腾的气氛。

除了孔老爷,他拘谨地陪着笑容,但丝毫不敢笑出声。

这,也算江湖?

......